囍：首饰

2023-05-17 来源:百合文库

慕镇是南边的一个小镇子，面积不大却依山傍水，四周更是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子，由一条慕河把这些河流分支都纳入怀中，再流去远方，就像这里的童谣唱道：我们都是慕河的孩子，走的再远也要归根。
慕镇并不繁荣，在生活的人们也自带一种随和，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来镇子上赶赶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在镇里的土地庙前的那颗参天大树坐下，聊聊天和话话家常，偷得半日闲。
荣家铺在就这里小镇河边沿上并没有靠近镇中心，前店后家，养了只猫。这镇子不太富裕，往日里来这里看首饰的人不多，不过倒也影响不大。
因为这家店是这个小镇唯一的首饰店铺，没有其他的竞争者，更何况他们不单单从外地进货，店里头还有一位非常厉害老师傅兼店主在坐镇，可以进行首饰的订制，加工等一系列的处理过程。荣师傅凭借一身手艺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见了不少大世面和大生意，可人至老年，在外乡漂泊久了，免不了想要落叶归根，就带着孙子回到小镇里开了家店，按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混口饭吃。

荣师傅为人和善，手艺确实不错，设计图上再复制样式，他都能做出来，更别说自已还会作图，设计一些特别的样式。慕镇里的太太小姐也不需要走到外面定首饰了，直接叫荣师傅做就成，还有一些姑娘的嫁妆金银都可以在这里做，做功还比外面的精巧哩。
可慕镇里面的姑娘家就成一次亲，因此这样的订单并不多。
每当慕镇天气不错的时候，庙前总会聚了好些人，从远道而来的戏班就专门挑这个时候，搭建好戏台演大戏，赢得满堂喝彩，这不今天这出戏就叫南柯梦。
荣久觉得那场戏浮生一梦短，真真假假的怪没意思，就回来看店了。
由于那些太太小姐们今日都去看戏去了，荣家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猫儿在门口舔爪顺毛，懒懒的晒着太阳，连余光不给予荣久，这日子即不逢年也不过节，以往他们店里有生意的时候，往往是荣镇里热闹的时候。最常见的还是哪家要娶亲了，来他们店里订点首饰。

他去后院看一眼爷爷，荣师傅正在院子里面照着图纸掐丝，带着个从西洋那边买回来的石头镜，眯着眼睛专心致志。荣久凑过去看了一眼，钗头做的是凤凰的样式，光看图纸就能想象做出来后这凤在宝叶珠花中是何等光彩夺目。
这大约是前些日子来的很急的单子，也没有见哪个人家把女儿嫁的那么急啊，纳彩、请期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找镇子的人帮忙。在荣镇的人极好热闹，即使是遇到别家的喜事，外乡人也能混口酒喝。
这家人住在慕镇边上江家村里，他们的单子来的那么急，既没有给多少金银也没有底稿，还要做那么大一顶凤冠。他们也知道是为难荣师傅，可还面带难色把订单交过来了。
荣师傅抽了口旱烟，咳嗽了一声，琢磨了下把单子应了，还好声好气的让荣久把人送出门。
然后就熬了几个晚上起稿、定稿，眼下正在掐丝、点翠。
荣师傅点的不是真翠羽，是把别的羽毛染蓝，再慢慢的点翠，这是一项极其工细的活，荣久跟了爷爷学了好几年，但总归差点火候。早年间，他见过一次爷爷点真的翠，荣师傅说那场场景太过残忍，就把他赶出来，久而久之也没有接过点翠这活，或者说以后这点翠，老爷子都是不用真的翠羽。

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又何必弄那么血腥。
凤冠做的是三龙二凤，龙做镂空，凤用翠羽镶嵌其中，在用铜丝把珍珠和宝玉穿系，即便里面有些料子是用别的材料代替，但好歹是把型做出来了，在阳光下看起来同样是色彩鲜艳，富丽庄重，这可是女儿家出嫁的重头戏。
荣久把凤冠放入礼盒中，觉得这重量不太对，荣师傅肯定加了点料子在里头，蛮沉的。趁着没天黑，他要把这首饰送到江家村，荣师傅让他早点回来，别到处乱逛。
这江家村说来也奇怪，不见张灯也无结彩，连这狗也是提不起兴趣，恹恹的趴在石阶前，任他这个生人来去自由。
荣久在村口问了好些人说是哪家人办喜事，他是来送首饰的。那些人开口都说不晓得，只有一个小姑娘说在村东边有位姐姐要和西边的哥哥结婚，小时候就定好亲事，并给他指了路。
他在院门口等了许久，屋内嘈杂的人声隐约藏有哭吟，也不见这新娘子欢欢喜喜的出来接凤冠，反而是长辈出来，连声道谢半日说是家中凌乱就此谢过了，却连颗喜糖都没有。

待到回去的路上，荣久看见两三个穿着素服的人从他身边经过，直到一声喜鹊悲鸣，方才大梦初醒。
荣师傅终是怜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凤冠是要陪着那女孩出嫁和入殓的，她也就只剩下这么点东西了。
次日一早，荣久还是耐不住好奇跑到江家村。只听到一声唢呐开头，其它乐器应声而起，回响在这片天地婉转千回，似悲鸣万状，鸟儿被惊飞找不到落脚的枝头，宛如失去了归宿。他一时分不清这是喜乐还是悲音，因为这原本就是如同荒唐，竟然还不如一场大梦。
新郎孤孤单单的走在前头，没有人向新郎官道喜，此番良辰美景奈何天，他们的见面只怕要留在梦中。那些姊妹们都躲着房间里，三月里樱桃红了，她们给新娘子点好了唇色，就匆忙的送上了花轿，匆忙到没有人看清新娘子喜帕下的容颜终是怎样，她笑的是怎么的开心。
这场婚事还是整整办了一天，荣久没敢再待下去，远远的躲开那散满白纸和红纸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