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闻齐谈（一）：熟悉又陌生的克苏鲁神话

对于克苏鲁神话，大家可能感到比较陌生，但是说到大名鼎鼎的克苏鲁，你可能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你一定在影视、游戏作品中见到过各种风格各异的克苏鲁元素。克苏鲁的经典形象就是人身、章鱼头，例如迪士尼电影《加勒比海盗2：聚魂棺》中“飞行的荷兰人”号船长大卫·琼斯，或者是海绵宝宝里的章鱼哥（可能有点偏题）等等，都是是克苏鲁形象的典型代表。克苏鲁，是在克苏鲁神话开篇中登场的重要角色，由于克苏鲁的角色形象过于著名，这一系列的神话故事便以“克苏鲁”命名。但实际上，克苏鲁神话的世界观非常宏大，其内涵远远不止克苏鲁这一角色所能概括的。今天，让我们来好好地聊一聊克苏鲁神话。
加勒比海盗2中的海盗船长大卫·琼斯，非常经典的克苏鲁风格不同于历史悠久的北欧神话、希腊神话，克苏鲁神话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由人们一代代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事实上，克苏鲁神话非常年轻，只有几十年的历史。美国惊悚作家洛夫克拉夫特（1890~1937）发表的一系列短篇小说奠定了克苏鲁神话的主基调，洛夫克拉夫特去世之后，与他经常有信件往来的一群作家和爱好者开始在他的基础上继续进行创作，奥古斯特·德雷斯是其中最为多产的一位，他进一步完善了克苏鲁神话的世界观，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克苏鲁神话体系。

克苏鲁神话的核心思想，就是宇宙的庞大以及人类的渺小。在克苏鲁神话的设定中，宇宙是黑暗而不可捉摸的，在人类出现之前的漫长历史中，曾经有至高无上的智慧生命统治着地球，这些存在被称作为“旧日支配者”。旧日支配者有着人类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可以影响地球上所有人的心智。大多数时候旧日支配者们沉睡在大洋深处或是地底洞穴，当特定的时刻到来时，他们将会从沉睡中苏醒并再次获得世界的支配权。
克苏鲁神话的叙述模式以及文学风格颇为令人称道。旧日支配者是克苏鲁神话的核心角色，但克苏鲁神话作品往往并不直接叙述旧日支配者的恐怖。故事的主角往往是一名大学教授或是神秘学爱好者，在偶然间通过古老的信件，民俗传说或是神秘的宗教仪式获得了关于旧日支配者的一丝线索，随后主角顺着这条线索不断深挖，最终汇总来自各方的信息，揭示远早于人类出现之前的黑暗历史以及旧日支配者的存在。在窥见了无比黑暗的真相之后，最终主角的结局往往是精神失常或是被无尽的噩梦困扰。在这种叙事模式下，读者会跟随主角的脚步，拼凑来自各方的线索，逐渐还原恐怖的真相，给读者带来沉浸式的恐怖体验。在文学风格方面，洛夫克拉夫特在宗教、天文学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他采用十分写实的风格描述故事中出现的恐怖形象、黑暗的宗教仪式以及诡异的雕像、建筑等。许多初次接触克苏鲁神话的读者容易被晦涩难懂的文字描述劝退，但耐心读下去，抓住故事的主线内容就能体会到克苏鲁神话的魅力。

克苏鲁式的恐怖，并不在于普通的恐怖描写，而是读者在跟随主角的脚步不断看到各种事实真相后，世界观的逐渐崩塌以及对未来的无力感。克苏鲁神话中的神祗往往都是全知全能的，在他们眼中人类的存在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此在洛夫克拉夫特构建的克苏鲁体系中，不存在善恶、正邪之分，这些都属于人类的情感，在庞大且黑暗的宇宙中，善恶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存在本身才是宇宙的真理。昔日的旧神终将在某一时刻重新主宰地球，人类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同时也明白自己根本无力去改变，只能等待末日的到来。位于宇宙中的人类，就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无依无靠，只能一步步地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这种世界观的崩塌以及无力改变的末日感，构成了克苏鲁式恐怖的核心；渐进式、沉浸式的叙述方式更是让读者的一步步地感受世界观逐渐崩塌的过程，从潜意识里感觉到真正的恐惧。
了解作者的生平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作品的精神内核，想必大家都很好奇，能够写出如此开创性作品的人，究竟过着怎样的人生。作为克苏鲁神话的开山鼻祖，洛夫克拉夫特的一生其实相当悲惨。幼年时期的洛夫克拉夫特因为父亲因为精神疾病被送往医院，只能和母亲以及外祖父生活在一起。年幼的洛夫克拉夫特展现出了不寻常的文学天赋，他三岁时即能背诵诗歌，六岁时已能写出完整的诗篇，他的外祖父注意到了这一点并鼓励他阅读了一些经典的文学作品，同时也经常向洛夫克拉夫特讲述一些自己构思的哥特式恐怖故事。幼年时期的经历为洛夫克拉夫特对文学以及怪奇小说的兴趣奠定了基础，另外据说他患有某种身心疾病，经常在夜里惊醒，相信自己曾被恐怖的“暗夜幽灵”袭击过，这或许为他日后文学创作提供了灵感。长大之后的洛夫克拉夫特历经了财务危机和求学道路上的挫折，搬到纽约之后又遇到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对城市生活失去兴趣之后，他前往自己的姨母家寄居，在此期间，与他关系亲密的母亲离世，这对他的精神状态又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十年，他创作出了许多被后世奉为经典的文学作品，但这并没有缓解他的经济状况，1936年，洛夫克拉夫特被确诊患上了肠癌。他受病痛折磨直到于1937年3月15日去世。洛夫克拉夫特的一生可谓是被挫折与痛苦紧紧缠绕，在这样的人生经历下，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大多包含悲观与愤世嫉俗的情感，与启蒙思想，浪漫主义以及基督教人文主义的价值观格格不入。
洛夫克拉夫特生活在19世纪初，这是一个高速发展却又充满着动荡的时代。19世纪初的美国，经济、科技与文化均飞速发展，电话、飞机相继问世，汽车生产线的发明使廉价的汽车进入千家万户，连接全美的公路逐渐完工。但与此同时，一战的爆发，1929年10月25日由于纽交所股价狂跌而引起的全球性金融危机，这为人类逐渐走上正轨的生活抹上了一层阴霾。在这个时代，人类似乎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现实却又很残酷，战争、经济危机使无数人流离失所，生活难以为继。生活在这个时代之中，洛夫克拉夫特见识过纽约的繁华，却又因为经济拮据不得不回到家乡生活，在生活环境的巨变之下，他意识到了人类表面繁华之下的真相，意识到了人类在灾难与危机面前的渺小与无力。这使他的心理变得悲观，开始愤世嫉俗，逐渐形成克苏鲁神话作品的精神内核。

许多人在阅读过克苏鲁神话之后，会产生一种虚幻感与危机感，仿佛宇宙正如小说中描述的一样非常黑暗，人类在其中漂泊不定，只能走向既定的命运。这确实是克苏鲁神话想要带给我们的感受，但结合作者的时代背景，我们还是应该看到更深次的内涵，以积极乐观的状态面对生活。人类的历史固然短暂，但是在短时间内人类还是创造出了如此辉煌灿烂的文明。虽然目前我们对更深远的宇宙依然一无所知，但是人类文明的存在必然会是宇宙中的一颗灿烂明珠。人在身体上或许比较弱小，但人类拥有许多宝贵的精神品质，面对困难不屈服、懂得爱与感恩，在黑暗的宇宙中绽放不一样的光芒。纵然千百万年后时间可能会抹去人类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但是，在宇宙无穷无尽的时空长河之中人类能够占据一席之地，这就已经非常值得我们自豪了。
回到克苏鲁神话的创作背景上，洛夫克拉夫特想要表达的，或许并不是对人类的失望，而是告诫人类要时刻保持敬畏，在他生活的时代，人类对于征服自然充满了自信，飞机实现了跨越大洋的飞行，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工厂肆无忌惮地破坏环境，但是，随之而来的战争、瘟疫以及经济危机将不少人从美梦中打回现实。人类已经掌握了许多改造环境的技术，但是在大自然以及宇宙的面前，人类终究还是渺小的。洛夫克拉夫特意识到了这一点，幼年时期的经历给了他创作灵感，于是他构造了一个宏大无比的宇宙来展现人类的渺小，提醒人类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对未知的敬畏。这或许是洛夫克拉夫特通过克苏鲁神话想要表达的真正内核。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