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中）

3.
与哑巴剑士初次相见，不知是在多少年前了，但清楚的记得，一个酒馆，一个下着雨的日子。
这日天气晴朗，我（九卿）漫步从山上走下，听着远处传来的山歌小调，十分的悦耳，似乎是山中年轻的樵夫所唱。临近山下小镇，忽的天色一转，下起雨来，赶忙拿出纸伞遮挡，看天色，这雨势会越来越大，于是加快脚步下山，终是在雷声炸响之时走进山下酒馆。
刚到门口，一人猛地从门口冲出，我与他差点撞上，那人什么话也没说，一溜烟地跑进雨幕之中。
此时的酒馆中已坐满了人，都在抱怨着这雨，耽误了自己行程，有人也出声道：“今日这雨来的甚是奇怪，明明艳阳高照，忽然间便黑云压境，下起雨来，是不是附近来了什么妖怪”。此语一出，又是一阵的讨论。我走进，看来看去，只有这酒馆的角落处的桌子还有空座，于是走过去坐下。
“打扰了”，我向早已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示意,“我能否坐下？”
“兄台无需多礼，坐下便是。”其中一人回我。
“多谢。”将纸伞放置一旁，我简单的打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坐下。
这时我打量起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看来与我年岁相同，两人都是身穿着深色的长袍，长袍的袖口旁绣着一把剑样式的刺绣，看样子应该是某个门派或家族的修士，可奇怪的是，左手边的这个长得眉清目秀，眉宇之间透漏出一点少女的娇气，想来是女扮男装，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修为，右边的少年长得好似一个漂亮女子，十分引人注目，他的修为，竟在我之上。

“真的不是个女子？是个女子？真是好看，”正看着出神，那个好似女子的少年，注意到我，眼神与我相对，一瞬之间好似有道剑光闪过，我赶忙将眼睛移开，干咳一下，掩饰自己被发现的尴尬：“咳咳，两位，在此坐着喝茶也好生无趣，不如让我请两位吃些东西，聊一聊，打发时间可好？”随即招呼小二，要来一些吃食和清酒。
“本人路九，是个喜欢四处游荡的闲人，特别喜欢收集故事的书生，没能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地方还能碰到修士，十分有幸”，我举起一杯酒自我介绍，随后一饮而尽，当然是用的化名，防人之心不可无。
“路九兄客气，我叫张林，他是吾弟，叫张木”，依旧是左手边的人。我与她会心一笑，自是相互明白。
“我看两位就很有故事，冒昧的问一下两位仁兄怎至此处，要去往哪里”，我出声询问。
“路九兄说笑了，此等只是家中长辈有命，让我兄弟二人出来历练一番，于是到处转转”，张林轻抿酒杯，脸上就出现了一点红晕。我看着她，哈哈一笑：“看来张林兄的酒量实在不行。”张林一笑，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脸颊。
一旁的张木的神情有些不悦，拿起茶壶为其倒上一杯热茶，替换掉她手中的酒杯。我有些尴尬，看着张木那不善的眼神，刚才的举动，是有些惹怒他了：“额，张林兄，恕罪恕罪，如不能饮酒，便不要强行。”张林喝了口茶水，摇摇手，示意无事：“路兄见谅，只是不曾想这酒如此性烈，见笑了。”还是有些尴尬，我看着一旁的张木，举起酒杯：“张木兄弟，我敬你一杯。”说着一饮而尽。张木见我如此，他也饮下一杯酒，没什么动作。

一时无语，三人静静地吃着。我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酒馆外一声高喝：“那个小娘们和那个哑巴给老子滚出来！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快给老子滚出来!”随之还有许多的附和之声。
“是清风寨的人！”酒馆内有人认出外面的人，“清风寨，连官府都应付不了的那帮山匪？”一时之间，整个酒馆内的人都有些慌乱。
这时一人从外走进来，我定睛一看，是刚才进门差点撞在一起的人。只见他高声喝到：“都安静！”瞬间整个酒馆鸦雀无声。“各位，我等清风寨的好汉不难为在座的各位，我们这次是寻人，寻仇，你们只要安静坐着就相安无事。”那人出言说道，“角落两个人，还不赶紧出来受死！”他直指张家兄弟。
这时张家兄弟站起来，我也起身，还没等她说话，我就说道：“相识一场，我怎么会让一个小姑娘去面对这些惹人心烦的浊物呢？”她也不再说什么，我拿起纸伞与他们一起走出酒馆，看见雨幕之中，围着近三十几人，都是一脸的凶狠。“我说，你们是怎么招惹到他们的？”我出声询问到。“没做什么，只是被这些人请进去坐了坐，就走了。”现在这个“张林”恢复了她原来的声音，声音清脆如铃。
“牙尖嘴利的小娘们，什么叫做坐了坐就走了，我们寨子几十号的兄弟的腿都折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一个拄着拐杖的独眼男人从人群中走出，唯一的一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张林，似乎就要把她撕成碎片。一旁的张木和我往前走了一步，护住身后的张林。独眼脸色巨变，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物，连连倒退，差点跌坐在地，站在最前的彪形大汉扶助他。“大当家！”独眼男说道。

清风寨的大当家一脸的凶狠，说道：“那两日我不在寨中，听说就是你们几个毛头小子伤我弟兄，想来也是你们的本事，但是这仇依旧是要报的。这样，你们自断一条臂膀，跪地求饶，我就饶你们一条性命。”说罢将一柄剑丢到张林面前，看向张木，嘿嘿的淫笑，好生让人厌恶，道：“呦，早听小的们说，你这个哑巴，虽说是个男子，却长得比那玉春楼的花魁还要惹人喜欢，看来是真的，你过来，让老子高兴了就放了你！”
张木未做理会，只是又向前走了一步。我本想跟上前去，一旁的张林拉住我，示意看着就好。大当家看到张木只是向前走了一步，无奈的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动手。他还没将举起的手臂放下，“噌”的一声，一柄剑划破雨幕而来，略过他的身边，随之大当家的手臂应声掉落。
“啊！”大当家抱着断臂痛苦的跪倒在地，凄惨地嚎叫着。我看的真切，只见张木猛踢一脚，地上的剑随之飞起，直接切断这个大当家的臂膀，待一旁的小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张木身形紧跟飞剑，持剑杀入人群之中。他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模糊，每一次挥剑，都划出一道弧线，随之便是一人的惨叫，一段臂膀掉落，砸出一朵朵血色的水花。
我在一旁默默地撑着伞，站在张林身前，防止血花溅落在我和张林的身上，张林站在一旁闭目不视，身体有些颤抖。不多时，张木将剑斜插在大当家面前，安静的站回到张林的身前，在没动作。

雨依旧是不停地在下，冲刷着面前所有的山匪，血水染红了整个街道，山匪们都跪倒在地，抱着断臂不停地惨叫，声音都盖过了天上的雷声。酒馆内，街道两旁的人透着门缝，窗缝看到这些，吓尿了裤子。
“看来是不能在此停留了”，我转身拿出一些银两，扔到酒馆的柜上，随后对着张林说道：“刚才没有吃的尽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张林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说道：“路九兄竟然还有雅兴，既然相邀，我们怎能拒绝呢。”说罢我问了一旁瘫坐在地的人，询问餐馆在哪，然后说笑着与两人快速离去。
“张木兄真是好剑法，我敬你一杯！”我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张木此时对我不像刚才那么戒备，饮尽杯中酒之后，点头像我示好，像是在对我表达刚才我护着张林的谢意。
“不过，张木兄真的是男儿身吗？若真是这样，实在是太可惜了！”我随口调侃道，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本来刚才还带有一丝笑意的张木，瞬间阴下脸来，一旁的张林也在哈哈大笑，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有时还羡慕的不得了呢，真是可惜啊”。张木眼神一闪，我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碎裂，吓得我连连道歉。
“张木兄无法发声，不知是何原由，可有办法治愈？”我问道。谈及此事，张林额头微皱，情绪有些低落，张木到是不在意，静静地为张林沏茶。张林轻柔自己的额头：“试过无数的办法，家中的长辈也是无从下手。只得随遇而安了。”

“能否让我看看？”我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两人。“哦，路兄懂得医术？”张林有些惊讶。“实不相瞒，家师在我们那里，算是个很有名的医师，虽说我只是略懂皮毛，但从小跟随家师看病寻药多年，也是有一些经验的。张木兄的情况如此特殊，我不敢保证一定能看出一些问题，但请让我尝试一下。”我看着张木说道。
“那好，就有劳路兄了。”张林看到张木点头，应声回道。
我起身，走到张木身前：“张木兄，多有得罪。”举起双手来，轻轻触摸他的脖颈，观察，似乎并没有什么外伤或者内伤，看来不是因伤所致，我开口询问道：“不知张木兄是否还记是什么事才导致自己无法出声吗？”张木摇头，示意不清楚。我看向张林，她有些犹豫，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与他并无血缘关系，他是我的侍从，从小就伴在我身边，只是他却是我的兄长外出云游时带回来的，那时他早已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也不能开口说话。”
“对不住，我有些冒昧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赶忙致歉。“无事”，张林说道，“可有看出什么？”
“应该不是因伤所致，”我肯定的说道，“张木兄，等下我会将我的灵力注入到你的颈处，不要抵触。”

张木点点头，随之我运转灵力，轻点几处穴道，似乎并没有...突然一道紫光闪过，我猛地抽回灵力，张木猛地干咳起来。
“原来...”我略有思索。
张林神色紧张，赶忙亲拍张木的后背，又为他到了杯茶，问道：“没事吧，石头？”张木渐渐稳住自己的呼吸，微笑着摇头，示意无事。
“吓死我了，”张林长舒一口气，转头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想看到有紫色的光线缠绕在石头的喉咙处。”
“没什么。那只是我的灵力，”我摇头道，并没有将实情说出：“对不起了，张姑娘，张木兄，我也没有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张林和张木示意无事，想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许多次，两人早已习惯。
雨这时停了下来，看来也到了离别之时。
“路兄，保重。”张林与张木执剑礼。
我也行礼道：“两位多有保重，在下九卿，不知在这时能否知道两位真正的名讳？”
“你可以叫我灵儿，叫他...”
4.
故事讲到此处，九卿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手中的书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殿中所有的人都看向九卿，为何不再继续讲下去，难道是九卿也觉得自己这个故事颇有些无趣。

“小九，为何停住了？”云渊在一旁问道，“不会是你还没杜撰完下面的故事？”说至此处，云渊不禁地想起当年在师门时，这个最小的师弟，天天缠着师傅给他讲着自己无聊时杜撰的故事，每一次都在关键的时候就停住，说是没了下文，惹得师傅生气，去面壁思过，完事之后又缠着师傅讲新的故事。
“不是的六哥，”九卿这时抬起头来，“我糊涂了，这个故事本不该讲的。”
“为什么？”云渊有些疑惑。
“因为这个哑巴剑士，叫剑生。”
“嘶~~”宴会上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因提及这个名字，剑生。
“你说的剑生，可是在前几年的苍穹试炼中，一举摘得桂冠，桃花剑神，灵剑生？”云渊也吃了一惊，赶忙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九卿一脸的无奈，唉，自己怎么就拿出这卷书来，翻到这篇故事，这不是在自己的书卷最下面吗。
在场所有人听得真真切切，刚才那个颇有些无聊的故事，竟是桃花剑神的往事，吃惊之余，更是没有想到，这位刚刚认识的金丹修士九卿，竟然是剑神的旧交。
“差距有点大。”所有人都在心里默想。就连云渊心中也在打着鼓，悄声问道：“小九啊，你这大庭广众之下，宣讲桃花剑神的故事，不太好吧”。

九卿挠了挠脑袋，回道：“他应该不会提剑找上门来，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一个大修士，不会来找一个金丹期的麻烦吧，再说了，这么多年的交情。嗯，应该不会。”听完，云渊的头也大了起来：“要不今日就算了？”想着大不了现在就散去宴会，闭门谢客。
“不行，好不容易来到六哥这里，怎能让六哥为难。”九卿说道。
这时殿下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九卿，不知他是否还会接着讲下去，毕竟是桃花剑神的故事，都来了兴致，燃起了八卦之魂。
九卿思来想去，心中一横，干咳一声：“咳咳，刚才那个的的确确是桃花剑神的故事，当然那时的他，名不见经传。初次相见之后的再次相见，又不知过了几个年头，我依旧是个喜爱收集故事的书生，而他早已展现出，属于他的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