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如果你知道我终将抛弃你，你还会爱我吗？（中）十四•上

2023-06-27哲学游戏纯爱饺子甜虐食物语食物语同人莲花血鸭空桑少主莲少来源:百合文库

主空桑少主x莲花血鸭
本期高虐，吃糖慎入。
①
脚踏虚空，身处高阁。
目光所及皆是荧光。
齑粉般的数据游弋在浩宇之中，使得黑暗中的二人多了几分透彻。
微光之中——
是相近的衣装，相似的样貌。
可瞳色却是生来相斥那般。
冷凝的蓝眸与对方热烈的赤瞳交集相撞，竟如水火般不可调和。
截然相反的双眸，连同着发色的黑白相对，神色的淡漠，还有无法妥协的原则——无一不在将这星光下的二人推向深渊……
白发的男人注视着眼前变回空桑少主的少年，不由眯起眼底的红芒，在烟云迷雾之上，仔细品味那人此时的样貌。
见少年咬牙不语，又双拳紧握。
他竟轻笑出声。
“逻辑缜密，巧能善辩”
“步步逼迫，又字字诛心”
“令人怫如远叹，自愧不如”

“当真是精彩的言论”
男人拍了拍手，对着不远处的少年略施一礼。
“只不过……少主”
饺子的语气微顿，目光在某人身影处停留的刹那，笑意不减。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少年，现在是在发抖吗？”
“……”
对方的言论并没有改变少年维持已久的沉默。
少主单是盯着焦医师，对脚下渺小的空桑避而不视。可饶是如此，他的身体还是因为强烈的恐惧与无形的割离感而颤抖不停。
高……
自己现在伫立的地方，高耸得惊人
少年不敢向下去看，即便脚下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空桑。
她本不应恐高的。
直至某一年，她没能抓住天台上飘摇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轻生的那人从楼顶一跃而下。
骨肉分离，血水摔成了花的形状，溅了过路的行人满身。
每当少主站在高处，总能想起曾经的同事微笑着将奶茶递给自己，说笑打闹着，一起坐在电脑前度过一个温和的午后——然后便会想到被家中负债和亲友背叛折磨的她在地面上坠落成片，宛如在彼岸飞舞撕扯的曼珠沙华，被重力击打得支离破碎。

有时候，少主会梦到自己站在高处，竭尽全力地挽留她。可终是徒劳。自己也不过是抓住了一场空，然后不受控制的从楼顶坠落，最后坐在床上猛然惊醒。
于是从某一天起，她再也无法站在高处俯瞰地面上的众生万象。
一如现在——即便少主能稳稳的站在空中，可她仍是觉得……
——倘若这一脚踏空，迎接自己的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饺子，不在意脚底的空洞，单单凝视对方，努力地将心底的恐惧抵压消磨。
所以，认真说来，那算无遗策的人并不是自己。
终究是对面那个陌生而危险的他。
“这便是你为我定制的牢笼么？”
“呵……焦医师还真是体贴”
少主清冷一笑，眼底的情绪充满讽刺。
“怎么？您是在同我生气吗？”饺子品味着少年的表情，语气轻快。
其实他是知道的。

即使少年刚刚步步紧逼的样子，确实令自己有了几秒钟的惊慌失措，但那都不过是徒有其表。
少主站在高空强忍恐惧的模样早就出卖了她的心境……这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他困在空桑上方。更不用说——其实她并非完全清楚现实中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发现，你是指什么？】
【是指我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
【还是现实中的我濒临死亡的事实】
少主之前的话其实并不难分析。
濒临死亡。
这四个字放在普通人身上，的确令人心惊。
可身患绝症的她，无时无刻都在濒临死亡的阴影下生活。
没有使用“昏迷”“失去意识”等极具指向性的话，偏偏用了充满攻击性又概念模糊的词汇。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故意提起现实中的身体情况。
倘若她真的清楚自己在现实中的处境，少主绝不会特地上演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来试探自己。那人定会想尽办法，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她知道的信息并不多，甚至很多都模棱两可。
但她还是选择了质问与真相。
“既然如此……”
“惹你生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除非所有的不定因素被彻底消灭，否则这张纸是永远都包不住火的——你早晚有一天会产生怀疑，今天发生的事只不过提前了些罢。”
“而且我相信，若是在平地交涉，你定会趁机逃掉”
“更何况……”
“若非将恐高之人置身于此”
“少主又怎会将全部的精力与视线，都留给我一人呢？”
饺子的下颌抵在纤瘦的手背上。妖冶的赤瞳中总掺杂着几分名为无穷的欲念。
少主微微一愣，脊背竟冷得发麻。
她本以为只要将饺子的AI身份揭穿，与游戏设定排斥，系统便会遵从玩家至上的原则，允许自己强制退出。
但……难以置信。
在少主悄然打开系统面板的刹那。

——咔！
退出界面被一道裂痕横然断截，竟逼迫着少年的手不由撤回。
毋庸置疑。
她所期待的希望其实早已破裂……
“啊啦，少主，你刚刚是想要离开空桑吗？”饺子上前一步踏入虚空，面上依旧是柔和的微笑。
“让我猜猜看～”
“你是想直接越过我，然后利用系统的权限强行退出么。”
此言一出，周遭的星光恍惚间好似暗淡了几分。不知是不是少主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饺子身上的气息竟变得格外危险。
“很可惜～倘若你能早点发现游戏的异常，系统的确会如玩家所愿，送你离开”
“可是你看～既然这个系统已经破裂至此，无可救药。那么……你该如何回去呢？”饺子微微抬头，长长的睫羽吞没了情绪。
少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嘴角轻颤。
【咔——咔……】
象征系统的光环悬浮于空中，哀怨的破裂声持续不断。奔走的电信粒子萦绕在系统周围试图与其融为一体，可任是微小的数据如何汇集，到头来也只不过是给系统给予更大的伤害。

一味逸散的它已经无法容纳任何数据——系统所迎接的命运，只有崩坏消亡。
少主怔愣地拖拽回视线，看向饺子的刹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中潜藏着无穷无尽的惊涛骇浪。
“少主为何这样看着我。”
“系统崩坏，难道不是您一手造成的吗？”饺子亦撤回凝视系统的视线，此刻的语气戏谑不已。
“如果您当初没有对某人如此偏爱，强行违背系统，它又怎会自我崩坏。倘若您当初听从建议，选择将莲花血鸭彻底清除，今日便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困在此处。”
“说到底，这都是少主当初的抉择”
“可现在……您是反悔了么？”对面的饺子伸出玉指，看似思索一般地抵住自己的唇瓣。温文尔雅的样貌在此时竟异常危险。
“如果我是你，便绝不会想着离开。”
“和我们一起待在空桑难道不好吗？”
男人顿了顿，将他空无一物的右手微笑着向面前那人递去。

“少主，我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没关系”
“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从未发生，从此，再不对空桑的事务进行任何干涉。”
“相信我，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不仅如此，你还可以成为这数据之海的一部分，并且继续以空桑少主的身份生活。”
“然后——超脱时空”
“获得永生”
……
冗长的字句伴随着空气中最后的四字音节悄然逝去。风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汽。
少年沉默不语，又觉着这周身一片喧哗。
活在游戏里。
这种事，她从没想过。但，她在游戏中如现实世界般生活了数日，已是不争的事实。
活着，无所顾虑地活着。
没有蚀骨的疼痛，没有缺憾的人生
那种求而不得的妄想，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只要她牢牢抓住，握在手心里，谁也无法将这个机会从她的手中抢走。

可是……
“永生？”少主轻呵一句，碎发下的瞳眸清澈万分。
要知道，她原本的计划里，从没有这个选项。
“对我来说，此刻唯一的愿望。”
“不过是想和家人一同过年罢了”
……
语毕，少年的声音在空中静止。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只是，那个闭口不言的人换成了他。
“……过年”饺子叮咛开口，听罢许久竟仍是反应不及。
不解，惊愕。
复杂的情绪在男人的眼中飞速转换。直到最后，他才好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突然陷入沉默。
少主也未免太过天真。
“就算回去又能做什么？”
是任由针管穿插着肉体，在病房中死去。还是靠在家中的榻上，苟延残喘直到断绝一切生机。
“我真的很好奇，少主。”
“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饺子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停在空中逐渐与对面的身影重合。男人的视线穿过指缝，与少年的肩膀交错。这样看去，那只手好像能够将少年攥在手心里那般。
而事实，却似乎并没有如预想那般发展。
即便迎接少主的，是最坏的结果。
她也毫不迟疑地，将心底的臆想彻底击碎，对饺子的言论无动于衷。
“平心而论，少主。我真的很敬佩你的勇气。”饺子蓦然开口，语气泰然了许多，却徒留下在风中泠然撤回，微微轻颤的手。
“很少有人能像你这般看淡生死，道破轮回”
“更不用说，只掌握了一条线索就敢单枪匹马和敌人对峙”
“我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
“我，才是你要寻找的AI。”
焦医师抖了抖衣角，直视刚刚欲言又止的少年。
他看到少主的嘴唇颤了颤，眉峰又缱绻着上了一道锁。
“看来你误会了什么，焦医师。”

“我从未将你当作敌人看待。”
“我所面对的敌人或许只有时间……”
……
沙哑的质问，低沉的音嗓，在这夜幕中，总带着几缕稚涩的殇。少年对面的男人愣了愣，衣袖下的指尖在晦暗中微动，但到了最后，终是僵立在了风中。
“其实最初，我从没想过，空桑有何异常。”少年没有在意男人的异样，他还是如实说着那些藏于心底的话。
“无论是莲将军的消失也好，在后山捡到猫咪也罢，甚至豆儿那次辛焰失控差点伤及无辜——我也没有过一丝怀疑”
“直到我察觉到猫咪那日‘梦魇’的违和，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我才明白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更何况……
少主抿住了唇。
她除了在家人留下的游戏攻略找到了游戏世界的法则，还发现其中暗藏的摩斯密码。
说来可笑，少主从没想过儿时父亲教给姐弟俩的暗号会出现在游戏中。

【save yourself】
拯救。
需要拯救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还有她的空桑。
“我猛然意识到，空桑的食魂存在被强行消除的风险，并且这一切计划的执行都处于我不知情的条件下。”
“如此大费周章，瞒天过海，无非是为了规避风险——毕竟玩家是第一优先人，其次才是AI——系统是永远站在玩家这边的。只要我意识到莲花血鸭并没有消失，依然存在于空桑，那么系统就会优先遵从玩家指示，不会选择消灭。”
“如果我是游戏秩序的执行AI，必然会选择一个既不会引起众人怀疑，又能将食魂彻底斩草除根的方法。”
“还有什么比意外致死更具有迷惑性的死法吗？”
“只不过，被精怪虐杀，被赤焰烧杀都是不堪一击的表象——你无法排除在后山巡逻的食魂会对受到追杀的动物出手相救的情况。而且凭借莲华的敏锐与顽强的生命力，一击炎爆也未必会将他彻底击倒——火焰通常会令人痛苦，却很难做到当场死亡。”

“这又不得不提起，那场所谓的梦魇——发烧咳嗽，呼吸困难，因为病痛的折磨蜷成一团——屠苏说过，猫咪并没有生病。那这些类似肺癌发病的症状又是从何而来？”
“说到底，你不过是在为我将猫咪送去医馆，给予一个合理的理由。”
“倘若我没有护他周全，没有跑到屠苏的医馆……”
“我猜，无论莲华所化的猫咪伤势如何，你大概都会做出同样的判决”
“他在你的手中，注定会悄无声息地逝去……”
“哦？是吗？”听到此处的焦医师突然开口打断了少主的话。
“您刚才所言，仍是猜想罢。”
“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那个想要将莲花血鸭置于死地的人会是我。”
“那你该如何解释！”少年呵斥一声，周身的数据被他的声音震慑，顿时愕然散开。
“最后一次！我与八仙下棋那日！你和小鳜鱼为何没有在场！”
“明明我为了找出有关莲将军的线索，不惜多次向空桑食魂提及他，以至空桑的记忆被反复重置。要知道，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重复同一天的生活。”

“我一连几天都在和师兄下着同样的棋，可小鳜鱼只有第一天扒在窗边计算着我们的胜负，此后几天他再也没有出现。”
“除非他的记忆不曾更迭，早已知晓棋局胜负”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支开他”
“否则，小鳜鱼绝不会忘记帮我记录棋局的约定。”
“结合之前的分析与联系，我只能得出一种猜想。”
“因为身为AI的你，记忆从未改变，也知道在不久的将来，那扇窗户会因为一场意外被烧毁。所以那天你将小鳜鱼叫到了医馆。让他远离危险的同时，自己也可以在医馆静候，创造一个将食魂抹杀的机会”
“这本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说到此处少主突然放缓了语速，而后又轻声呢喃了片刻。
“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少年的视线伴随着句子的终结，看向对面的医师。
她能推测出AI的身份，但读不出此刻对面那人的表情。

或许他该感到惊诧，亦或是恼火。少主如此想着，却只看到一张平静的容颜被星辉笼罩。
“是啊……的确很可惜”焦医师悠然说着，言语中忽然多了些许说不清的落寞。
“很少能听到这般缜密的推理了”
“倘若你当初没有为了所谓家人，而放弃这样的刑侦天赋去选择自己讨厌的专业的话，你的收获或许会更多。”
少主的眉角轻跳一时，瞳孔微微放大——他没想到饺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你第一天便能几乎推测出所有食魂的好感礼物并提前解出盗梦楼兰全部谜题的那刻开始，我就知道，假如时间足够，你一定会查明真相。”
“但，这些信息对你来说还远远不够”
饺子收起言语中的最后一丝温暖，周身散发的寒气，令他看上去好似一条冷血的毒蛇。
“少主当真认为我没有发现么？”
“尽管你暗自进行了大量推理调查来寻求真相，可若非我彻底揭露身份，恐怕直到最后一刻，你对食魂和AI实为一人这件事仍旧抱有怀疑。”

“身形错愕，迟步不移”
“我想，你一改之前穷追不舍的姿态，不光是因为恐高。”
“在我撕去伪装的那刻，你很失望，对吧？”
……
少主别过头去，下意识的将左手搭在了自己另一条手臂上，褶皱了衣衫。
她确实很不愿相信。
尽管真相已经很明显了，可她还是不断自我否定。
莫非如此，她也绝不会选择自认为最荒诞的猜想来套取情报了。
可偏偏，饺子连为自己辩驳的时间都省了下去，儿戏般的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荒诞无奇。
“这确实很讽刺。”
饺子似乎猜到了少主所想，突如其来的言论主动打断了少主的思绪。
“但看起来，少主并没有想过，我能毫不避讳地站在这里的原因”
“……？！”
“你刚刚说什么……”
少主心跳一迟。
此刻她才发觉，自己漏掉了什么。

如果她离开空桑的方式只有一种，并且系统早就崩坏得如此严重的话，饺子并不需要精心设计，处处伪装做到如此地步。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种回去的方法……”
少主低声自语，但莫名的，她并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
“回去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沉寂多时的少主终于稳住神色，再次看向对面的人。只是这一次，星辉不再，昏暗的云层扣住了全部的月光与对方的样貌。
“回去的方法？”
“少主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会的。”少主坚定不移，“因为你即便告诉我，也坚信我不会选择这个方法，对吧。”
饺子微微挑眉，黑暗中的他抬手勾勒，一张名单赫然出现在少主身前。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捏住纸张的一角。
少主仔细看去，正看到与阳光同色的行楷，在羊皮纸上雀跃。
食魂们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

“……需要我清除他们关于我的全部记忆，然后就此消失吗……”
“不，不必如此麻烦。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杀掉空桑的所有人。”
“然后，你便可以走了”
②
“咔——哒”
数据之海发出轻脆的呻吟。
空桑少主攥紧手中的物件，竟不顾一脚踏空的风险，在夜色中倒退连连。
某种恐惧，超越了她对于身居高处的骇意惊魂。
对面的男人抬眼看了看少年的一举一动，并不觉得奇怪。
其实莲花血鸭这类的个体觉醒并不会对系统造成致命打击。
蚍蜉了了，岂能撼树。
庞杂的系统不会因为一截数据而做出天翻地覆的改变。但倘若是整个空桑，那便不同了。
自他有意引导食魂发现世界本源，开始自我觉醒的那刻起，这场比赛的胜负早已注定。
“不必怀疑，那份名单上的食魂早就和莲花血鸭一样，拥有了个体意识。而这个人数还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加。”

“少主要想回去。只要让系统恢复正常便好。”
“排除一切不合规矩的数据，将其清空瓦解，想必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饺子抬手下滑，食魂的界面便立刻在少主的面前浮现。
【食魂已被全部选中】
【请问您是否决定分解】
少主僵住的瞳眸在此刻充斥着无言的惊惶，恐惧。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双眼。他艰难地转动视线，却又是向后缓缓退去。
周围安静得异常，清晰的声音唯有声声不息的心跳。
“既然少主无论如何都要回去，那总要付出些代价才对。”
“况且将所有人消杀，对你来说既不是难事，也会轻松很多吧。”
“不会有人记得你，也不会有人为你的离去而悲伤，这才是你所期待的”
“又或者，是我猜错了。这其实是你最害怕的事，不是么？”
饺子的声音零零碎碎地倾覆在少主的耳畔，在这飘摇的空间却如泰山般压在少年的身上。

少主的表情几经转换，几乎是一瞬间汗水就将他的发梢连在一起。晶莹的液体无声滚落，压断了少年脆弱的神经。
“你……这是在教我杀人……”
怪异的声音自黑暗中迸发，带着莫名的呜咽之感，似是某人用尽了浑身力气在石室中呐喊，尽是透不过气的沉闷。
“杀人？少主你在说什么？”饺子的声音充斥着不屑，与无情。
“你应该很清楚，食魂，AI，以及这整座空桑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数据而已，对你们的世界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清理内存的时候，你会在意自己删除的数据，拥有伤痛吗？”
……
少主愣愣地听着，彼时竟是状若游魂。
少年透过这面散发光芒的协定，看到了对面那人无动于衷的神色，还有数据映衬下迷茫的自己。
无论做出哪一个决定，她都会被死死锢在黑暗中无法挣脱。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这不过是笔简单的交易——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退出游戏全身而退。

删除的不过是几组游戏数据，而非失去继续游戏的机会，为何不可。甚至某些玩家会主动删除曾经的数据，充当萌新扮猪吃老虎，然后凭借过去积累的经验在新手区从头开始，开挂似的打怪升级，以此来获得巨大的优越感。
更何况亲人和游戏，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试问还有什么能比亲人的陪伴更加重要吗？
除非。
空桑的食魂们，已不再是那个与数据等价的存在。
当数据学会思考，懂得人性，那他们与人类，还有何区别？
旁人或许还能辩驳几句，举出那么几个不同，然后用大量的证据材料论证这一话题。
但少主，空桑的少主。
已经不会去想，也不愿去想这些个陈词滥调。
诚然，她有想过离开前将自己的存在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
可她绝对无法将他们清除来达到抹去自己存在的目的。
少年的嘴抿出条缝来，被皓齿咯出丝丝络络的红色。

他反复盯着名单上食魂们的名字，游离了视线。
唯有一个“莲”字——少年的目光注视几许，久久不离。
直到瞳眸中的光辉散尽，他才终于从千秋大梦中惊醒那般笑了。
心底的暖意终究是淡了。
她和他们从来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又何须强求呢？
鱼和熊掌既不可兼得。
那……便如此罢。
……
“对不起”
少主喃喃着伸出手，却在触手可及的刹那撤回了指尖。
【嘭————————！】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
少年抚上一旁漆黑的字迹，随后又猛一抬手应声落下，将面前的界面击得碎如粉齑。
【食魂全选已——沙——取消】
【食魂分——n解已取消】
【食魂yi——已上锁无——法分解】
【f——u务结束祝您游戏愉快】
【再——沙——】

……
上方的系统因少年的操作挣扎了几秒，但很快便暗淡下去，再无声息。
而一边的焦医师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样的结局，早已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演算过无数次。
“果然，您终究会选择空桑”
男人看向少主颤抖不已的指尖，言语中带有几分欣慰。
“空桑之主，是无法丢下空桑的”
即便这是由数据构成的囚牢。
她也依旧会爱着空桑。
她果然和那些人不同。
她是特别的……
身为AI的焦医师在此刻莫名感性。
记忆中的人，现实中的她，还有当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正在眼前慢慢重合。
记忆与现实交错。饺子不大分得清这是否是自己的数据产生了错乱，他只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达成了。
“和我走吧，少主”
“同我回去”
AI再次对自己忠实的玩家发出邀请

不曾想，递出去的手，收来的却是冰冷的视线。
“焦医师，当真是说笑了”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焦医师递出去的手在空中一僵。
此时此刻，空气中的情绪似是有几分微妙。
“少主才是说笑。”
“您怎会没有去处。”
“身为空桑的主人，空桑才是您真正的归宿……”
“不，你搞错了”少主摇摇头“空桑真正的主人是食神伊挚，从来都不是我——我的离开与否，对空桑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相信，即便没有空桑少主。也会有人将一切事情处理妥当”
“说到底，对这个世界来说，我才是那个匆匆过客罢。”
说罢，少主自嘲般笑了笑。
他略过饺子惊愕的神色，缓缓打开了自己的界面。
指尖轻触，语气柔和。眉目间流转的万般霞光，镌刻着深入骨髓的眷恋
少年的神情依旧平静无瑕。

唯有男人蓦然凌乱的呼吸，与少年失色的瞳眸不期而遇。
“焦医师”
“我想……对于我的亲人来说，是不是早在几周前我便已经离世的……”
“可为什么……”
他还是在空桑为我留下了一串暗码。
少主凝视着自己白皙的双手，微微出神。忽然间，他笑了。
如此的肆无忌惮而凄凉。
她知道，只要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自己那个傻弟弟哪怕倾家荡产，用尽任何手段都会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拽回来。
可……终究是辜负了他。
她大概永远都做不到依靠牺牲他人，来换取回到现实的机会。
少主摇了摇头，界面前的指尖发了白。
〖姐姐〗
“……”
耳畔似有回响，念念不忘。
她莫名想起小时候，自己将摔倒的弟弟抱起。
四五岁的女孩将幼弟揽在肩头，不住的安抚他。

恍惚间，她听到瘦小的男孩第一次开口，唤了她的名。
这个称呼，一叫便是二十余年。
血脉相连的生灵伴随着一声哭泣来到了少女的世界，然后和她一起走过了漫长的道路。从呀呀学语，一直到独当一面，少年走过的路程总是有她的身影陪伴。
但，她马上要离开了。
没了她的画面……他始终都回不到记忆中除夕的那天。
留下的，只有一个躺在病床上几近冰冷，了无生气的她。
……
于是，少主忽然不想再等了。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被自己束缚在病房里，莫不如
——将自己舍去。
这样，才算公平罢。
家人不会因为自己的病困顿至此，空桑也不必因为自己的意志而被强行改变，分解消亡。
人人都盼她活得长长久久。
可无人知晓。
她在世间流连从不是为了自己。
“对不起……”

“该说再见了。”
少主宁静的揭开了设置中最后一个界面。系统苍白的声音伴着沙沙的声响顺势而起。
“等等……少主……”
【您是否——ou选择注——销帐号】
“你不能这样做……”
【注销帐号后】
“你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吗？！”
【您的信息数据将永远消除——】
“你明明这么喜欢空桑，为什么……”
【系统尊重玩家的选择】
“闭嘴！闭嘴！闭嘴！”
“我决不允许你在空桑消失！”
“决不允许！！！”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系统音响起的刹那，身为AI的食魂便瞬步上前，向少年奔去。
他看到少主空无一物的手中赫然闪现一道利刃。
少年手中的刀是如此明亮。
男人清晰的看到自己惊颤的神色，与迟来一步的指尖错过了少年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