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

我第一次看见那个人是很小的时候。
那个人是谁呢？
他是个德国军官，有着浅色的瞳孔和头发，听他勉强说着学来的日常法语，他叫赫尔曼。他长得很好看，比普遍的法国男人都好看——那是他们没有的德国男子气概和军人硬朗。他待在战俘营里，修道院的大人们都告诫我们小孩子不要靠近那里。修道院的花园树林和战俘营紧贴在一起，只是隔着一道栅栏和铁丝网。赫尔曼总是安静温和的，但他眼中常常带着些许忧伤，像是北海冷峻沉默的海水。
那是几岁了？
我记得我那时候只有十三岁，扒着铁丝网看他静静地读书，只要没有其他体力活。
“你好。”那个年纪的孩子是不会乖乖听大人话，我觉得这种偷偷的事情很刺激，只属于我的秘密，“我是艾丽卡。”
赫尔曼似乎听见我的名字时恍惚了一下，后来他说他们的一首军歌就叫《艾丽卡》，讲得是告别故乡心爱的姑娘。
“赫尔曼。”青年对我笑了笑，甚至有点手足无措，我知道他是怕吓到我也怕我敌视他，“你是……”
“就在修道院。你为什么关在这里，难道你是党卫军么？”我盯着他，他很瘦，裹在灰绿色的军装里，领章什么的都被摘掉了。其实我的眼中，赫尔曼也不过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不像修道院那些大人。况且，法国在战争期间并没有遭遇什么令人发指的罪行，我和伙伴们不觉得这些铁丝网后面的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