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副本：第六章终(2)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他给了一个银先令的小费，顺便还提醒那个油头粉面的华人服务生，“你家老板要是想买船票离港，可得赶紧了。”这种云山雾罩的话，当即惹得对面阵阵发愣，追在后面“Sir（先生）！Sir！！”地大喊。只可惜，索仲武本来就是鼓弄玄虚；他只打算在高华圈子里面传谣言，详细解释什么的，完全不在计划当中。
当天晚上，他在油尖旺选了间西式旅店下榻，街对面就是遗老遗少聚集的“剑南会馆”。两间铺面可能是为了斗气运，幌子一个比一个夸张，金银箔、珍珠流苏、东洋玻璃风铃，什么惹眼什么往上挂；正对街道的大门，也升起了花花绿绿的盘龙灯笼，里面是时髦的竹丝电灯，外面是传统的纸糊工艺，真可谓中西合璧博采众长，实在标致极了。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港市街景
两条假龙隔着街道吹胡子瞪眼，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几乎在空中撞成一团。不过，店家的恩怨，与投宿的旅客没有关系，两边的客人该交流便交流，该互访就互访，往往一次牌局，便能敲定几千港元的大买卖。

索仲武在两边都传了谣言。最开始是在旅店，晚饭时分，他在餐厅啃着总汇三明治，将飞鹅山下的战斗，用英语大肆渲染了一番：
坏掉的斯柯达攻城炮，从一门变成了十门，口径也一路涨到二十英寸。发动进攻的特侦连，被他描述成“人数不多，但个个怀绝技”，每名队员都能独力搬运/操纵12磅速射炮，炸得不列颠阵地烟火连天....
在旅店投宿的出差白领，无论华洋全是目瞪口呆。蓝眼褐发的英格兰籍大班（经理），干脆溜出办公室，诚惶诚恐地给索仲武倒了杯单一麦芽，而且按他们圈子的习惯，大大地“On-the-Rock（即加冰）”一番。
这人挺狡猾的，接下来就开始向索仲武套话。他希望了解总督府的后续计划，以及索仲武本人与航运公司的关系，用他的原话，便是“无意冒犯。请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订船票回国，而先生这里，恰好有二等舱、三等舱的充足票源？”
这是把索仲武当成了黄牛，而且还是人脉不够广，弄不来头等舱票的那种。对这种自作聪明的白垃圾，索仲武完全懒得搭理；他大笑三声，对经理火急火燎的呼唤充耳不闻，悠然踱出了充斥二手烟的旅店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