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巷（一）

已入深秋，天高湛蓝。田野无边，却颓落荒凉。因久经日晒，发白发干的黄土，逐渐风化成了一个个土坷垃，大小不一，散落于各处。田埂上，仅存的一茬筱麦杆，犹如根根铜丝，任风折成怪异的形状。不远处，一条浅浅的小河绕过地头，裸露的河床早已干裂，没了水，失了绿，只有河岸的芦苇丛，灰白的穗子还透着亮。即便是野地里那生命里顽强的杂草，浸了这秋的荒，叶子枯槁，软塌塌地伏在地上。皖北平原遗弃了丰收时节的最后一点祥和，只愿披得荒野造就的一身灰黄，冷眼旁观这世间的苍凉。
一个小黑点慢慢地移来，近了，是一辆疾驶的小轿车，大又圆的车灯明晃晃的，在白天里也射人的眼。它摇摇晃晃地开上了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这是一条通往火车站的捷径，在鲜有人问津的岁月里，静默地忍受着各种倾轧，承载了太多的不可言说。车子飞驰而过，卷起一溜溜细沙土，散落在半空，叫人睁不开眼。
唐紫皖斜躺在车子后排，一直望着窗外，突然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怎么了，紫皖？”
倪飞寻轻声道。作为医生，他能时刻敏锐地察觉出病人的动静，对唐紫皖，他更是倾注了远超出自己专业范围的心力。可这一路上，眼见她犯懒次数越多，时睡时醒，情况越来越恶化，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疯狂在意的人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乏了？停车休息会儿罢？”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翼，赶忙坐正身体，右手轻轻绕过唐紫皖的后背，稳稳地扶住了她瘦削的肩头。唐紫皖这才勉强支起了身子，头慢慢转向倪飞寻，闭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还努力在嘴角挂了笑。倪飞寻盯着她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庞，一时间，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