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668】无序之梦－－荒诞之城

尘子昕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做货车（尘子昕没打错字，就是货车，可是坐字打错了）到了一个七躺八歪的城市，然后刚下车就被一个红包砸到头上，拆开以后发现是一个金属片，上面烙着：
“welcome here”
这个七躺八歪的城市，一座座建筑四仰八叉地躺着，把城市织成了个钢筋混凝土做的三维立体迷宫。
一些建筑上已长满了青苔，远远望去，还有一些上面还立了几株古朴沧桑的书，繁华的树枝上长着新老混杂的叶子，在风中飘落。
“好一个荒凉的城市，值得用这种方式来欢迎来客吗？”尘子昕一手捏着“welcome here”一手还在揉着脑袋。
头皮传来刺挠的疼痛，眼角湿润的像沼泽地里的泥土，稍微一捏，泪水便滑落下来。
他委屈极了，朝着空落落的城市呐喊：
“Don't let me seek you，bad boy！”
“Don't let me seek you，bad boy！”
城市中传来回音。
“let me seek you，bad boy！”

“me seek you，bad boy！”
“seek you，bad boy！”
“you，bad boy！”
“bad boy！”
“boy？”
尘子昕黑着脸，这分明不是他的声音。有人不仅模仿他说话，连回音都要模仿，最后一句都变成问号了。
他气得直跺脚，货车发出哐哐的声音。车内的司机不由呼道：“别跺我车呀……你有气你下来跺啊。”
“哪个老阴比要害我，我初来乍到的，没招谁没惹谁啊！”尘子昕一手将“welcome here”甩向天空。
那金属片在空中旋转，还未落地，一道黑影闪过，金属片跟着不见了。
尘子昕愣了一下。这时，货车司机点了一根烟，用大叔讲起陈年往事的口吻说道：
“你想追上他出口恶气？”
“妈的，绝逼是那道黑影搞得鬼！”尘子昕指着黑影消失的地方破口大骂，“你要是能帮我追上他，我付你双倍车费。”
“好嘞！”
司机一骑绝尘，弹射起步激起数丈尘烟。

尘子昕的脑海中一瞬间冒出我为什么要去追他的想法，又转瞬忘掉。
开玩笑，我在梦里会想那么多？
烟尘在长满青草的荒凉都市内停止，车辆继续向前，穿过四仰八叉的建筑，行驶在七躺八歪的道路上，尘子昕莫名升起了一丝荒诞感。
同时而来的，还有撞入幻想世界的新鲜气息。
一路上，货车司机介绍道：“这座城市名叫‘森林’，距今已有五千年历史了。”
尘子昕扭过去看向驾驶座，阳光刚好照射进来，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头上有许多黑色的圆疙瘩。
尘子昕有些奇怪，他忘了司机长什么样子了，明明登车前见过的。
“你很了解这座城市？”
“当然，我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司机说道，“而且，我还知道戏弄你的家伙是谁。”
“那小子是谁？”尘子昕猛地伸头，他到现在还气得不轻。
司机一只手吸着烟，在‘森林’里疾驰，不急不慢地说道：
“是猴子。”
“猴子，住在森林里，是不是很正常。”
司机开了个冷笑话。

尘子昕皮笑肉不笑，这城市古怪，里面的人也古怪。
他扭头看向前方，竟真发现一只猴子在楼顶跳跃，前方是一株通天的银树。
此时正好是傍晚，夕阳落在树梢上，向四方照射着金黄色的光芒，宛若神明的眉心轮，煌煌兮摄天下。
“那棵树叫‘女娲’，一旦被猴子爬到树上，你就别想报仇了。”
“快追上他，那猴子快到了。”尘子昕急切道。
然而货车却突然猛地刹车，差点把他甩出车外。
“你干什么？”尘子昕扶着货车框，一阵后怕。
司机敲了敲玻璃，示意尘子昕往前看。
空荡荡的街道上，此时挤满了麋鹿，它们甚至在看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按规则井然有序地行进。
尘子昕看清了红绿灯，迎面亮着鲜艳的红色。
“这怎么办，横道上的鹿把路都堵住了。哪来的这么多鹿？”
司机不咸不淡道：“进了森林，就要遵守森林的规则，森林里有鹿，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也太多了。”
司机不回答，默默地吸烟。尘子昕可急坏了，指着远处的猴子不停道：“猴子快到了！猴子快到了！”

“好啦好啦……绿灯了。”司机被吵得不耐烦，掐了烟启动油门，穿过横道上按部就班等待绿灯的鹿群。
尘子昕朝鹿群扮鬼脸，等你的红灯去吧！
他没有深究，那整齐排列的鹿群，长得一模一样，脸上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无趣。”
前方重新变得空无一物，只剩绿草长满城市。连那猴子都不知跑哪去了。
“师傅，咋又停了？”尘子昕有些无语。
“迷路了……”
“……”
“你不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吗，路都不认识？”尘子昕纳闷了。
“没有目标，你让我往哪走？”
“往‘女娲’那儿跑啊，猴子不是去那儿了吗？”
然而司机还是一动不动。夕阳正在下落，天地变得昏暗，这座‘森林’显得十分落寞。
尘子昕坐在车上，叹了口气：“算了，不去了，你把我放了吧，按路程计费啊，我可不能多掏钱。”
他拿出手机，刚想付钱，头上传来剧痛。他伸手去摸，于是又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welcome here”

“我他妈！”
尘子昕抬起头：“那只死逼猴子在那儿，给我追。”
油门声骤然而且，货车直奔猴子开去。
“给我开快点，把货车当赛车开，今天不逮到它，我不姓尘！”
那死猴子，竟然还敢回来嘲讽，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路到星星出没，‘森林’里没有路灯，只能考这些小可爱提供一点微弱的光。
风吹在尘子昕的脸上，清清凉凉，是夏日的风，没有海浪和潮汐，却有萤火和蝉鸣。
尘子昕眯着眼睛，直到感受到一丝温暖，他看见前方有火光。
根据前面的经验，他知道，又出幺蛾子了。
行至火光前，货车如预言般停下。尘子昕看见道路上有一片塌陷，里面竟沸腾着滚滚岩浆。
难怪如此的明亮。
更奇妙的是，尘子昕又看见了一群野猪，按执行地排队往前走。
“森林里有野猪，不是很正常吗？”尘子昕模仿着司机的语气说道。
司机反而学着尘子昕道：“为什么野猪还往前走啊，前面是岩浆呀？”
“已经烧死三只了，现在是四只了……学我干嘛，你肯定知道为什么。”

司机又点了一根烟：“红灯停绿灯行，我们现在红灯停，它们绿灯，自然要往前走。”
“不能变通一下？”
“规则就是规则，万一不按规则走，出了以外谁负责？你负责吗？”
“可它们按规则走，都出事了！”
“这不怪它，毕竟前面的野猪块头太大，后面的看不见前面的路。前面的也停不下来，后面在推着呢。”
红绿灯转换，尘子昕见道路开通，催促司机开车。
“你也在推我。”司机吐槽道。
油门到底，再次弹射起步，忽然，一头野猪不按秩序行动，突然跳了出来，被货车狠狠撞飞出去。
尘子昕感到一阵晃荡，随后看见身后的野猪，躺在地上蔓延出大片鲜血。
他一阵后怕，心里憋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仿佛这只野猪是故意为他演示破坏规则的下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快到了。你要上去吗？”货车停在一座斜靠着的大厦前，司机吐着香烟。
“我要去。”尘子昕说着，老老实实地付了双倍车费，生怕违背什么规则。
大厦顶，是银色的大树，和树下的猴子，在欢快地跳跃。

尘子昕下了车，正往大厦上走去，那比比萨斜塔还要倾斜的房身，让尘子昕可以直接沿墙走上去。
货车司机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抓住猴子，它可能会骗你上‘女娲’，可‘女娲’上同时只能有一个生命，这是规则。‘女娲’树内通向‘地狱’，猴子嘲讽你，就是想骗你进去。”
尘子昕惊疑不定，回望司机的脸，面相饱满和善，头上有许多圆疙瘩，他疑惑道：
“佛祖？”
货车司机不回答。
尘子昕往大厦顶爬去，猴子见了不仅不逃，反而向尘子昕迎了过来，欢欣鼓舞。
“这猴子怎么还欢迎起我来了？”尘子昕刚泛起疑惑，就听猴子说：
“呆子，快跟我走，爬上这棵树，离开这个世界。”
尘子昕不听，轮起“welcome here”就想咋它。那猴子倒是灵活，一个闪身转而爬到了尘子昕的背上，揪住他的头发。
“呆子，竟敢偷袭我，亏我引你一路到这儿来。”
尘子昕见打不过它，只好求饶道：“大圣饶命！”
“你还知道我是你孙大圣？！”
合着这猴子真把我当猪八戒了，尘子昕这样想着，嘴里却说：“大圣饶命……若非您刚过来就拿金属板砸我，我也不用追你到这儿啊。”

“呆子，你可知我为何带你来这里？”
“为何啊？”
“因为你被那如来老儿给骗了？”
“你说那个货车司机？”
“不要那么多问号。”
猴子又拍了尘子昕一脑袋。
尘子昕回想起货车司机的样子，第一印象就是佛祖，可当初上车时怎么没认出来呢？
“别发呆了，快跟我上树。”
猴子拉着尘子昕就要走，尘子昕连忙推脱。猴子见状道：
“难道你想变成麋鹿或野猪吗？”
“什么意思？”尘子昕被弄的迷迷糊糊的，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怪的城市。
猴子急不可耐，尘子昕则坚决不走，猴子只好解释道：
“这座城市叫做‘社会’，将形形色色踏入里面的人物染成平庸。你看那街道上的麋鹿和野猪，只知道遵守规则，早已丢掉了心。”
尘子昕顺着猴子的目光看去，昏暗的城市里没有一点生机，麋鹿和野猪仍在机械地等待绿灯，然后往前行走。
“可是，没有秩序，这里就乱成了一锅粥。”尘子昕下意识辩解道。

“你是被如来老儿给洗脑了吧？当初西天取经他都奈何不了我，以为我会在路上失去心，结果也只能弄个假的六耳猕猴骗骗别人，我老孙依旧自由自在。”
“你心里有秩序这没错，可如果这边权重太高，反倒会把你压倒成一只没有灵魂的动物。别婆婆唧唧的，快跟我走吧。”
尘子昕听着猴子的劝解，想起司机说的话，又想起路上被撞死的野猪，迟迟不敢移步。
“佛祖说，猴子会骗我上树，你为什么这么想和我一起上树。”尘子昕质问道。
“自然是离开这个世界。”
“前往地狱？”
“前往真实的世界。”
月亮渐渐西去，此时太阳即将再次降临世界，尘子昕却生不起希望。
“若你说的是真的，佛祖大可不必送我来这里，若你说的是假的，我却危在旦夕。”尘子昕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噩梦。
“佛祖既要构建秩序世界，就要按规则行事，你是乘客，付了钱，他自然得拉你到这。”猴子认真道。
“反倒是你，若非我的指引，也不会想要来这里。那佛祖亦是百般刁难你，用红绿灯，用迷路，用秩序，用言语的威胁，就是怕你跟我走。”

尘子昕仍在寻找猴子的漏洞，问道： “你要逃就逃，为什么非要拉上我？”
“这是秩序的世界，按照规则，这‘女娲’树，一次只能上一人，不可进树洞。我若按规则行事，自然中了佛祖的诡计，明知树洞通往真实的世界，却不可去。”
那猴子的话密不漏风，尘子昕竟找不出一丝漏洞，脚步开始松动。
猴子忙拉着尘子昕上前，生怕他反悔。
尘子昕分明看见猴子裂开笑容，邪性的很，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它的手。
在心底倾向猴子后，他竟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如今只能忘树上爬。
恐惧一点一点蔓延，像太阳一点一点升起，可奇怪的是，太阳从当初落山的地方升起，自西向东。在尘子昕的面前，盛阳的光芒透过银色的树叶，摄入他的眼睛，像小蛇在咬他的眼。
尘子昕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失去重量，在往下跌倒。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手重新拉住他的臂膀，往上拉去。
“快看，是出口。”猴子欢喜得扑棱双手。
银色大树的枝杈中央，竟是中空的，向下有一圈蓝色的光晕，中间是神秘的星空。

“好美。”尘子昕如痴如醉。
“我先进去了！”一声叫喊，尘子昕已经看见猴子兴奋地鱼跃而入。
尘子昕看向大厦下，货车仍停在路边，那货车司机仍坐着驾驶座上。
此时尘子昕的目光竟异常清晰，看清了司机的脸，不再是佛祖面容，而是他上司的脸。
对方正气愤地瞪着自己，说道：
“尘子昕！我交给你的方案完成了吗？”
尘子昕吓了一跳，跌落星空中，从床上醒来。
他终于离开了那虚假荒诞的世界，来到另一个真实平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