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系列】蚀城

无计可施
纪文盛又一次在厕所门板上发现由自己名字构成的侮辱性词组——红色油性笔迹在污渍秽垢上横冲直撞，竖折撇捺歪曲成刺眼的恶意。他想伸手去擦，冷不防手腕被抓个结实，紧接着一脚绊去将他半边身子撂倒在地，嘴角渗出的血瞬间与潮湿地板上腥臊的灰泥交融。
没等纪文盛回头，身后一脚已经狠踩在他后腿窝上，挤出的呻吟迅速被迎头浇下的绿漆湮没……油漆渗入眼皮直刺痛感神经，被油漆覆盖不敢张开的嘴发不出完整哀号，喉头一声声闷响在厕所里回荡，随后混进一连串肢体撞击声里无法分辨。
一个激灵掀起被子从床上猛坐起身时，纪文盛感到颅内一阵刺痛。身旁的夜光闹钟停在2:33，淡绿色荧光映出他一身冷汗，仿佛一场噩梦从毛孔向外大颗排挤。而当他想起自家没有夜光闹钟时，表盘数字已幽幽地跳到2:34。
头上身上有诡异的浴液气息，以前没用过这种牌子；周遭弥漫陌生的阴湿霉味，不是自己的卧室；肿痛从腿窝处阵阵袭来，催他想起曾被踩过一脚；房间角落依稀传来微弱鼾声，自己明明一人独居……表盘数字跳到2:35时他下意识去摸身体，终于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寒战从胸口蔓延全身，心跳声与脉搏加速躁动，直到房间角落的鼾声越发清晰可辨时，纪文盛高度绷紧的防线终于溃堤，惊恐尖叫振颤着涌出喉咙，撕破漆黑一片的静寂——鼾声随即戛然而止，房间角落亮起一点若隐若现的红光，携沉重脚步声向纪文盛摇摆着逼近，为刺耳嚎叫徒增几分战栗。
时间是6月14日2:37，六小时后就是全市中考，按计划纪文盛本应在睡前啃啃书本临阵磨枪，尽管自己成绩中下，家事纷扰也时时怂恿他早日弃学谋生——父亲两年前因交通肇事锒铛入狱，母亲随后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祖父母养老金微薄无力为他支付学费，远近亲戚关系疏离无处投靠，加之常年身处校园暴力漩涡中心，对学校的条件反射性厌恶已然无法逆转。因此纪文盛似乎有充足理由对施暴者一再忍让，终究自己更早混社会……既然如此怎么还会隐约不甘心，以至于发泄恐惧的间隙会为这种问题恍惚出神？
直到近乎声嘶力竭，纪文盛才发觉喉头撕裂般地疼，他狼狈地猛咳，唾沫与鼻腔粘液肆意喷溅，全然不顾黑暗中另一人已经陷入沉默的尴尬。
“……你醒了啊。”
陌生的年轻男性声音，约摸二十出头……长期对自己施暴的人在校外的同伙？想到这儿纪文盛不由自主僵住舌头，半个字也吐不出。
“那么……‘纪文盛’，这是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