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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里》【博晴,短篇,微惊悚元素】

注:私设晴明在大蛇一役以后死去,博雅目睹全过程后精神失常,一直相信晴明仍旧活着,将晴明的尸首制成傀儡,设定略崩,但没有黑任何角色的意思,可以接受的话就继续吧QwQ 
【一】 
父亲自从我记事起,便一直将那只傀儡常伴左右。 
那是一只如同成年男子一般身形的傀儡,却拥有不似凡尘的俊秀容颜。英挺的鼻梁,如画的眼眸,宛若被天际落霞烫慰过的嫣红唇瓣,略显苍白的面庞被雪色的鬓发衬得更是出尘。 
这傀儡,定是出自名家之手罢。这般栩栩又这般楚楚的眉眼。 
彼时年幼的我怀着懵懂的对美丽之物的热爱与惊羡,近乎崇拜地看着那只傀儡。 
那时的我,带着属于孩提的偏执,想着如若这么绝美的傀儡成为我的玩具,该有多好。 
可这个念头方才萌芽,就被父亲的眼神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 
并非是多么严厉多么含着威慑的眼神。而是柔软的,爱怜的几近痴狂的目光。也并不是看向我的,自从我降生以来,父亲的眼睛就鲜少将聚焦放在我的衣摆上。 
父亲总是用那种眷恋得无以复加的眼神看着那只傀儡。尽管那样的眼神炙热到教我浑身如堕冰窟。 
啊,我明白了。傀儡是父亲的玩具呢。 
我源氏贵为皇族贵胄之家,高雅的礼义廉耻向来烂熟于心,家国天下,父兄为长。既然这傀儡是父亲最难割舍之物,我纵是再喜欢,也不会去夺取父亲的所好。 
况且父亲为克明亲王之子,鹈鹕天皇之孙,据说年轻时也曾是名撼四海的武士,曾与平安京的阴阳师携手斩下了八岐荒兽的头颅。 
这样英勇,这样值得敬佩的父亲,赋闲在家时虽酷爱摆弄人偶木枷此类的物什,却也算不得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喜好,又有何不可呢? 
年少无知的我,每每看见父亲触摸那只傀儡的时候,便是这般心想。 
直到我偶遇回廊转角后的母亲,被那满是泪痕的脸庞惊得心悸。 
“母亲,您为何流泪呢?” 
【二】 
在灯火葳蕤的深夜里,父亲对那只傀儡的依恋便会毫无保留的倾溢而出。 
父亲会唤着那只傀儡的名姓,借着那具比起父亲略显瘦弱的白皙身躯翻云覆雨,行尽巫山情事。 
说是未曾有半分愤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仅是我曾也朦胧地憧憬过这只美丽的傀儡。更是因为这便是我的母亲在夜夜笙歌背后哭泣的缘故,毕竟本应与我的父亲共荐枕席的人,正是我的母亲。 
这独属闺房的孤独和幽怨啊。我隐隐知晓母亲将那光鲜背后的肮脏向我和盘托出的用意。却也不禁在心底萌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我便也无法以年幼时这般纯净而仰慕的目光看待那只美丽的傀儡。 
随着岁月流逝,时光荏苒,我本属孩提的身形渐然拔高成少年模样,父亲的须发也染成了霜雪的色泽,母亲的眼角亦早已沟壑纵横,时常在夜阑人静里对镜哀叹。 
那只傀儡却依旧是青年风华正茂的模样。英挺的鼻梁,如画的眼眸,宛若被天际落霞烫慰过的嫣红唇瓣,种种种种,都一如初见。 
那样绝代的美貌,我却断是难以艳羡地仰视了。在明灭摇曳的灯火里,那只人偶嫣红的唇边亘古不变的那抹笑意,竟愈发令我回想起儿时听说的,唐国妲己狐妖的故事。 
是的,艳冠天下,却也祸国的美貌。 
于是我带着此番复杂却也危险的情绪,趁着月色暗淡的夜晚,悄声潜进父亲庭院的廊下,低沉而织杂着情欲的声线便也在意料之中了。 
是为了让父亲尽早醒悟,也是为了母亲早日摆脱独守空榻的凄凉。 
我的脑海里已然为自己难称磊落的偷窥行为下意识地觅得借口,却忽略了我自幼便在心底种下的,对那只美丽傀儡的渴望。 
“晴明……晴明哟……” 
低哑而深情的呢喃自半掩的窗扉里流泻,惊醒了我沉湎的思绪。 
这分明是父亲的嗓音,纵然因岁月侵蚀而呕哑沧桑,我却也决然不能认错。 
然而他轻声呼唤的名姓却轻易诱起我的疑惑。 
晴明,安倍晴明。这位不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平安京最强阴阳师么? 
将怀里方才萌芽的讶异小心翼翼地藏起,我抬起眼眸,向那灯火幽幽的房屋里一探究竟。 
却难料下一瞬息映进眼帘的景色,教我浑身如芒在背,冷汗刹那间浸湿了我厚重的里衣。 
被情难自禁,昏沉迷乱的父亲所紧紧拥抱的美丽傀儡,带着一如往昔的风雅绝尘的笑靥,白皙的藕臂却响起两声令人牙酸的木制关节的摩擦声,漂亮的手便攀紧了父亲的脊背。 
【三】 
那个阴诡的夜晚,我已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我的屋前。 
在那个没有半缕月光的黑夜,我跌跌撞撞地逃离父亲的庭院,只顾将身后荒唐的景象抛得越远越好。 
庭院里修剪整齐的树枝划破了我的衣衫,花圃旁细碎的石砾硌痛了我的脚心。 
但我知道这都无关紧要。毕竟慌惶间有一个冥冥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父亲怕已命不久矣。 
我在我的屋内昏睡半月有余。悠悠转醒时已看不见那夜鬼魅般的恐怖,只有熟悉的房梁,眼里含泪的母亲,匆忙来往的侍女与御医。 
“母亲……” 
眼见母亲平素试图赢得父亲些许赞赏的华丽衣袍换做一片缟素,我什么都了然,却也什么都难懂。 
“父亲离世前,留下了什么遗言?”话音刚落,我方才发觉自己近乎冷酷的冷静。 
母亲轻拭眼角的泪光:“他说,好生待他最爱的那只傀儡……” 
是了。我无谓而痛苦地闭上我睁开不久的双眼。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四】 
遥送父亲的招魂幡渐行渐远,我将这只美丽的傀儡放进了王府仓库最深处的角落。 
我难以说清这究竟是否谨遵父亲的遗愿。将其闲置蒙尘固然算不得优待,然而对待这只夺去母亲幸福,甚至疑似掠走父亲年迈的生命的人偶,此番处置已是恩赐。 
我亲眼看见府里侍从将仓库重重叠叠的锁具扣紧,甚至拜请皇宫任职的阴阳师前来施展除魔仪式。 
我本以为这般便可高枕无忧。我将我的噩梦关进了黑暗,正如我将我年少时懵懂纯净的爱慕,锁死在那间偏僻的仓库。 
然而谁知故人早已入梦。 
梦境深处的那只傀儡更加栩栩如生,木制的每一个关节都近乎可怕地灵动。而他却只用他那双湛蓝的,仿佛将万里波涛全然装进眼框的好看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着我,殷红的唇瓣轻轻开合,却只会吐露一句话。 
“博雅。博雅在哪……” 
这句话被这只傀儡翻来覆去地重复。我定是不敢应答的,只得待夜半惊醒,抑或晨曦降临。 
这般惊悚的梦魇久久缠绕着我,教我寝食难安,神魂衰弱。 
终于,我不堪这番非人的折磨。这天夜里梦中,我对着那叩问的声音怒吼。 
“我父亲早就死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死啊!” 
那傀儡的声线便忽的消弭。 
梦寐里依稀听得一声藏着泣音的叹息,绕梁盘桓,久久难散。 
【五】 
我是被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唤醒的。 
继而是家仆们呼喊救火的喊声夹杂其间。 
衣着散乱的家仆跪倒在我的面前,说是最角落的那间仓库着火,仓库里存放的物件怕已皆是难保。 
我猛然忆起梦寐里的那声叹息。便是不顾这身衣冠不整的打扮,朝向那冲天的火光狂奔而去。 
却见得那仿佛照亮了平安京的夜晚的火焰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 
我看见了他。 
他的雪色长发着火了,他瘦削的身躯着火了,他嫣红的唇瓣着火了,他好看的眉眼着火了。 
他的灵魂着火了。 
纵然我无法看见,我却深深知晓。 
然后我看见,他的身影在炙热深处,宛如冰雪消融。 
那漫天的烟波里除却灰烬,寂寞空荡,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 
【后记】 
沧海桑田。 
这座昔日的都城方才经历战乱,在地方军阀的控制里才堪堪稳定。 
“咦,这是什么呀?” 
在断壁残垣间玩耍的孩提自墙根边拾起一件物什。 
是一颗湛蓝的珠子。湛蓝得仿佛将万里波涛全然装了进去。 
孩提亦没能细想。此处据说曾是皇族源氏的府邸。虽然那些贵族全然都已死于战乱。 
不过毕竟是贵族曾经的府邸,有些宝贝也是正常。 
孩提心情大好,将珠子塞进衣襟,便大步流星地向家归去。 
今天运气不错,又可以换些好吃的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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