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法外仲裁者之绯色校园》①

“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熟悉的声音从箱子外传出，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他那与这个声音极为不符的身影。
“音乐教室里购置的这些乐器真是时候，还没等到使用就摊上这样的事情，不过这送货用的木箱就堆在这不起眼角落的杂物堆里，看上去倒是个还可以藏身的好去处。”见我对他方才的自言自语没有丝毫反应过后，他似乎停止了无谓的踱步，蹲在那个已经算是最大的箱子面前说道：“正如你所见，现在我们被他们逼到了顶楼的音乐教室，这里并不是常用教室而且你躲得位置也算隐蔽，虽然如此，不过现在我除了为你祈祷之外也别无他法，上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以他们那样丧心病狂的手段，你被找到大概也只是时间问题吧......”
他这话有很多情绪，有对我们身陷囹吾的无奈，有对他们惨绝人寰的悲愤，甚至还带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戏谑......
“如果说把隔音门打开，然后伪装成已经被搜查过的样子......”
但唯独有一个情绪并不存在于他的话语，但那恰恰是这个情境下最理所当然的情绪......
“或者冲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
慌张......
遇到这样的情况竟然察觉不到一丝慌乱，这不该是一个16岁少年应有的心境......
片刻的沉默，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憋在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究竟是谁？”
停顿几秒后，联想到方才发生的种种，我换了个或许更为准确的措辞。
“你......究竟是什么......”
“普通的中学生而已......”他在这种情况依旧保持着轻松又平静地语气回复道：“只不过略懂些奇怪的求生知识。”
他步履坚定地走向了远处音乐室的大门，而在伴随吱呀作响的大门打开的同时，密集的枪声与凄惨的喊叫瞬间吞噬了他的行踪，而等到这些来自地狱的声音再一次被隔音门所阻断的时候，室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只不过是已经没有了他的气息......
狭小的空间让人身体倍感不适，而氧气的逐渐匮乏夹杂着逐渐弥漫进来的硝烟与血腥让前者的不适成倍增加，但这些东西相较于自己生死未卜的未来却已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时间不曾停止过流逝，但在此刻它仿佛停下了脚步，度日如年的我透过木板小的可怜的缝隙处向外看去，那扇为我阻拦着死亡召唤的隔音门依旧完好，未曾有人再动过......
而在死寂的空间内蜷缩着的我确实如他所言，除了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朋友，想到了自己的同学......
当然，还有那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隔音门被推开，散乱的枪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警笛的声响，我知道决定我命运的时候到了。
“新京特警！里面的人放下武器赶快投降！”
感谢上苍再给了我一次活着的机会。
当箱子的盖子被打开，蒙面人们头盔上的警徽让我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意识也就随之中断在那里......
 
而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床头的报纸已经是昨天的旧新闻了。
毫无生机的铅字印在惨白的报刊上，让人不忍直视。
“特大恐怖袭击降临新京”
“恐怖分子开枪对人质扫射”
“恐怖分子挟持人质冲向警察并引爆炸弹”
“警部副部长被流弹击中”
“全校597名师生遇难，警队损失近百”
“联邦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但是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来不及让我心痛，还未等我拭去床前母亲的泪光，不顾我父亲阻拦的记者们便一拥而上，本就不算宽敞的病房一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林小姐请问你当时是怎样逃出来的？”
“林小姐你当时怎么想起来向上跑？”
不给我任何准备的时间，问题如连珠炮一般向我袭来。
如同中世纪被送上火刑架接受烈焰炙烤的巫女一般，记者们的口中没有听到一丝安慰的话语，我望向他们的眼眸，每个人的目光中都闪烁着那鬣狗看到腐尸一般的贪婪，妄图能从我的嘴里撬出点对他们来说有价值的新闻素材，然后浓墨重彩的大书特书刊登在各大报刊上来吸引眼球去向自己的上司邀功请赏。
谁会去为那些死去的亡灵祈祷，谁又会为那些无辜的冤魂哀悼。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本能一般说出了这样的话，片刻过后我就后悔了。
他们眼见我能够开口，便更加兴趣浓厚，进一步的逼上并肆无忌惮的抛出了更多的问题，并且来势愈发猛烈，问题的风向越发尖锐，甚至到了有些苛责的地步。
“林小姐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林小姐这样的作为是不是不应该成为学生干部的榜样？”
“林小姐自认为是个利己主义者吗？”
如老鸹一般聒噪的记者们依旧喋喋不休，让我方才有些好转的精神又变的疲乏不堪，已经快被记者们挤出病房的父母在门外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各位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门外传来了一个颇为严肃的声音，虽然语调优雅语气平和，但转瞬间就镇住了记者们潮水般的提问。
片刻，西装革履带着眼镜的年轻人如摩西分红海一般拨开了人墙，走到了病床旁边，而他的到来也让不少记者们的目光从我的身上转开。
他走到我身边，背过身之后伸出右手翼庇着我说道：“林小姐方才醒来，正应该是和她的家人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不顾林小姐身体的情况而这番大动干戈是不是颇有不妥呢。并且有些媒体朋友所抛出的问题，袁某听到耳朵里甚是刺耳，这应该是作为一个有道德有底线的媒体人应有的素质吗？”
这时候多半的记者已经把目光转向了这个袁姓男子那里。
无疑他是在帮我解围。
但是他们的话锋则会......
“你们没有权利说我们。”
“是你们应对不当才导致这样的惨剧。”
“我们这是代表人民的名义来调查事情真相的！”
“你们这些吃空饷的蛀虫！”
“懦夫！败类！”
“还请各位保持病房里的安静，让林小姐静养一下。”袁推了推他的眼镜，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我们暂且借用了下医院一楼的会议室，我们的领导决定在那里开个记者见面会，或许会有什么东西可以......”
话音未落，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我和父母，还有那个年轻人。
一个不明就里的女孩和一个知晓真相的高层人物，孰轻孰重，他们的新闻嗅觉还是让他们本能的做出了正确的举动——一拥而出，生怕抢不到合适的机位，或是错过些吸引眼球的新闻瞬间。
“告诉你们......”自顾自的说完他的话后，他再次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的走出病房，关上门前冲着我颔首一笑，随后大概就是去直面记者们的诘难了。
 
“抱歉......一想起这些事情难免说的会比较多......”
萧瑟的季节，新京的风总是来的那么准时，柔和，但却冷的刺骨。
秋风不经意间将我从四年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面对眼前这个已经显得有些疲态的男孩，我摇了摇头，然后吐出了方才那句话。
“啊......没关系的，林学姐，还感谢您抽出时间讲出这个故事。”
“不用客气，反而是我该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故事。”
“这些素材对我来说还是挺有用的......”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边说边嘟囔着：“这些记者也真是够过分的，毫无职业操守呢。”
“没办法的事呢......”
“总而言之，还是感谢学姐能够接受我的请求，这样一来，我的《关于媒体人职业素养调查报告》的论文似乎又多了很多新素材呢，我还有其它安排，先告辞了。”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能看的出来，他几乎完全没有听我讲这些东西......
只有在我说道记者们的反应时候，他的眼神才有了些光彩......
和那时的记者们眼中是一样的光彩......
“或许大家是真的都想忘掉那个灰色的时刻吧......”
无谓的自我安慰后，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发现似乎错过了以往习惯的出发时间。
“看来要跟老师告假了......”
今天这个日子比较特殊，正是我四年前遭遇险境的那天。
以往我都会选择在现在的两个小时前踏上离开校园的公交车，只不过今次被学弟缠着问了些问题所以耽搁了，虽然他可能本意并不想浪费这么长时间听我唠叨这么多。
虽然学校就已经离市区有一段距离，但公交车却依旧背向市区而驶，一站一站的停靠与前行，不久后，便只剩下了我与司机两人，而我知道这可能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
总计一小时的车程，但我却对这周边的郊外风景没有任何欣赏的念头。
这里的风依旧刺骨，相较于校园里，少了点人情暖意，多了分荒凉凌冽，所幸多次前来的经验让我加厚了自己的衣服。
这里就是纪念四年前那次事故的公共陵园，为了纪念597名师生与100多名警察而修建的。
不过如今这里的墓碑下大多都只是些衣冠冢而已，毕竟魂归故里的思想在当地人心中是根深蒂固的，入土的第二年就有很多家属将尸骨迁出。
也正因如此，事发第三年就停止了官方祭扫活动的这里已经鲜有人至，半山腰整齐划一的墓园也仅有屈指可数的墓碑前还存有祭拜的痕迹，大部分的碑文已经有些模糊不清，有的还已经开裂残破，沦为无名野冢。
一级级的阶梯攀登而上，便来到了陵园的中心位置，而这正是我想要去往的那个地方。
一块巨大的慰灵碑。
镌刻着我们学校那597个亡魂姓名的慰灵碑亦没有幸免，四年间的风雨飘摇，早已丧失了刚落成时的庄严肃穆，碑上名字原本的烫金字也早已被侵蚀的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混凝土的基座已经开裂，那条沟壑像是一张阖不上的嘴，嗤笑着世间的人情冷暖。
抚摸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仿佛闭上眼能够回到那段本应该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三五好姐妹下课后围坐在一旁指指点点嬉笑打闹。
几个关系好的男生也凑过来看看热闹。
然后被我们的老师呵斥着赶回自己座位准备上课。
还有回到座位后，那个安静收起带有厚重封皮的旧书的那个他。
想到这里，我的指尖也停了下来，就在他名字的那个地方。
作为同桌，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因为这家伙的风格品味实在是与我有点不对付。
课余总是捧着死气沉沉的旧书翻看，对周遭的流行事物充耳不闻，耳机里的歌也是属于上个年代的品味，穿着打扮更是有着不可理喻的见解。
但是就在那个时候，他果断的拉着我从手边的后门离开了教室。
而在顶楼的时候，他为我指明了一条逃出生天的道路，自己却推开了迈向地狱的大门。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挽留他的话......
每次想到这里，心里都会一阵鼻酸。
但是这就是现实......
和当时一样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希望他能好好地在那边生活。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多了解一下他呢，这个外表上略显稚嫩的老古董。
不过这也只是无味的奢望了吧。
只能寄期望于秋风，将这轻声的呢喃送去他所在的地方。
“请安息吧，凌风。”
风还在吹，如四年来每一次一样的刺骨，但今次却带来了与以往不同的气息。
“哦？还真是稀客呢......”如秋风般清爽却又有些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以往这个时候在碑前应该空无一人才对呢。”
是人的气息，并且是一个熟悉的气息。
惊愕的回头望去，并不能撑起风衣气度的瘦小身影，虽然带着上世纪的宽沿绅士帽看不见脸，但那熟悉的语气与声色，与那血色记忆中的古怪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不过在我到来时候并未看见你登上返程的汽车，我就猜想今天可能会是个不期而遇的日子。”
并未理会我的惊愕，他只是缓缓地走向碑前，脱下帽子，露出了那一如既往干练清爽的短发，握拳的右手轻轻地锤在了那个与他最为要好的名字那里，额头则抵在腕上，轻声细语过后，他转过身去又缓缓扣上了那顶帽子：“好久不见了，林......”
帽檐下的目光中依旧是那份从容不迫的镇定......
一段难以置信的重逢就此展开......
PS：鼓起勇气终于投了出来，主要还是为了督促自己能够让自己继续创作下去，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去摸鱼，这个很关键，坑比较大，估计要慢慢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