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百物语•百目鬼(2)

她瞧了眼这间破旧的茅草屋，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典当买了药，如今吃饭都成了问题，再没有多余的钱去看病。
“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你。”
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安慰人的话，但不知不觉过了两年，竟真的攒够了钱。她收拾好行李，看着铜镜里那张枯黄的脸和一头黑白相间的发，低头揉了下微酸的眼睛。
她其实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女儿家最爱娇的年纪。
那位先生确实厉害，在他的医馆里住了半月后，病人便好得彻底了。临走前，先生嘱咐说：“止痛药虽好，但也不要多用得好。最近这几年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特别是大悲，对恢复不好。”
小镇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茅草屋被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代替，屋外的阳光下端坐着一个白发女人，她目视前方，手中熟练地织着一件蓑衣。头皮突然感到一丝刺痛，她叹了口气双手摸索着从草衣缝中抽出一根银发抖落在地上，又被一阵风吹起。
“姐姐，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种活就别做了。你只管在家好好歇着，我来养你。”
她笑了笑，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道：“这不是在家太闲了，找点事做嘛。顺便出来晒晒太阳，对身体好。我也就打发一下时间，累不到的。”
四周突然没了声响，她唤了几声弟弟的名字，才听到身后木门转动时特有的嘎吱声。
“今天会晚些回来，我刚刚在厨房里煮了些吃的，一会儿你别忘了吃，记得小心一点，别烫着了，锅碗我回来会收拾，早些休息。”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这么大的人，吃个饭还能被火烧死不成？”
她捂嘴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儿童玩闹时甜美的笑。在生命遭受无尽恶意后，没人知道为何她仍能如此面对。
曾经比她矮了半个身体的男孩已经长得比门还要高，此刻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伸出的手在中途猛得缩了回去。
“我走了。”
“路上小心。”
月上中天，女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手中端着碗热粥，准备给晚归的人一份问候。目不能视，导致人的听力总是异常灵敏，她能轻易辨出屋外风中夹杂的脚步声，还有少年们嬉笑的谈话声。
“听说那家已经同意和你的婚事了，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大哥，你准备怎么安排家里那个瞎子姐姐？你那老丈人可是十分不待见她。”
“我……”
“哎呀，要我说，直接扔给她点儿钱不就得了。就说我奶奶，一个老瞎子，每年给她点钱自己花，不也活得好好的。不过说实话，你姐姐长得还算可以，眼瞎了倒也没事，找个次点的人家也能嫁得过去。就是那一头白发，看着太瘆人，估计是没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