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先生】七日驿·第五日·一生之友

第五日·一生之友
新历五十五年，定国公景墨在自己的府邸中安然而逝。
当朝宰相昊泽棋是最后陪伴在景墨身边的人。昔日第一武将已然垂垂老矣，他平卧在摇椅上，曾经清明的淡褐色瞳仁略显浑浊。景墨握着昊泽棋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那时我们还年轻啊，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景墨淡淡道，“因为那一拳，我记恨了他一辈子。日后连年征战，我也会不时向他挑战，想报当年一拳之仇。”
“还有这等事？”昊泽棋浅浅笑着，“景将军追随吾皇，竟只是因为当年的一次拳架？”
“宰相说笑了。”景墨摇摇头，“年少天真，总以为世间诸事皆可用拳头解决。可追随在那个人的马后，我才渐渐发觉自己的幼稚可笑。”他自嘲般一笑，突然攥紧了昊泽棋的手，“因为他是新时代的火。初遇时我就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些不屈，那些愤怒，那些点燃旧时代黑暗的热血。”
“所以我愿意追随他。”握紧的手突然松了，景墨疲惫地合上双眼，“因为他让我……看到了光……”
这是定国公景墨戎马一生的最后一句话。后世史官始终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而只是将其简单记作定国公对龙武帝的褒扬。
唯有昊泽棋知晓景墨的内心。这位当世奇才在听完这句话后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凝望着庭院中盛开的海棠花，陷入长久的沉默。
而在皇城极天阁的最高处，银发的皇帝负手远望，远天有云朵的尾巴一闪而过。皇帝的身边空无一人，他握着腰间乌黑的佩刀，目光空洞。
此时距离少年们的初遇已经过去五十二年，而那些记忆最初开始的地方，已经被重重的历史尘埃掩埋，再无踪迹。
……
新历三年，风烟岭苍狼大集。
翻滚的黄沙中隐隐显出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毕竟少年心性，除却最开始的招式还有模有样，后来便发展为揪耳朵扯衣服，完全一副地痞流氓的约架姿势。围观的商人走贩倒是看的热闹，不时还有人高声喝彩。
慕槿站在两人腿脚范围之外，看得心中焦急，奈何无法近身，也是束手无策。景氏的几个家仆倒是面色平静，其中一个依旧压着卖发夹的老板，另外几个分散在人群中，冷厉的目光扫视不定。
“喂！你们几个！”慕槿朝向景氏家仆喊道，“你们家少爷就要吃瘪了，还不去把他们拉开！”
“少多嘴，女人！”飞扬的沙尘中冒出一个人头，满脸黄土看不分明。他刚想再骂一句，旁边探出一只手，又把他拉了回去。慕槿踮脚去看，只能分辨出两个模糊的人影，一时这个骑在那个身上挥拳，一时那个按倒这个猛踢两脚。眼看战况越发胶着，慕槿心中担忧更甚。眼看那几个家仆也不会有所作为，她决定还是自己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