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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灵·前夜祭(三):绿泊

2023-03-09跑团小说COC羌灵 来源:百合文库
绿泊
 看,下雨了。
 她面朝窗外,对着沾满雨水的落地窗呼出一口浊气。透明的落地窗沾上一层薄纱般的白,透过水雾,她漆黑而清澈的眼眸此时仅仅只剩个轮廓。随着水雾散去,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沾在窗前,倒映出她那披肩的黑发。
 下雨了,窗外。雨声如同鼓点,大滴大滴的雨珠沾满了窗外的泊油路。透过敞大的窗户,一个个行人,或是打开雨伞遮雨,或是将外套脱下披在肩头,奔跑着寻找可供暂时休憩的店铺。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搅拌着杯中的沉积物,听着从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仰着头,脸颊贴着窗户,看着空中随重力自由下落的雨珠。
那么再歇会儿吧,也好,反正他也不来了。银匙碰撞发出的恼人响声,惹得旁人侧目——在这幽雅的咖啡馆中,好似除了中央的小提琴手,其他人发出的声音都不优雅。
那么,到底还要在这儿呆多久?她心里想着,百无聊赖。听着小提琴曲奏出的伴奏,她低着头,闭上了眼帘,忆起了往昔。
她想起了从前,或许是从前吧,她也不知道。窗外的积水荡起圈圈涟漪,真是奇怪,她闭着眼,却看得见。
她想起了从前,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了,在梦里,她看见了她,那还是自己,可却已是另外一个自己了——在她的身上,她非但没有看见一丝自己的痕迹,恰恰相反,她所的缺陷,都在她的身上补全,在她眼中,那是一个完美的她,她想成为她。
请不要成为我,她说,她已分不清她是否是自己——她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而又遥远,像是隔着万里,很淡,却很清晰。
你看到的我,是你想象中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听上去煞是拗口。
可是你太完美,即使我放弃自己,也想成为你。在梦里她叫嚷着,想跑上去抓住她的裙摆。在梦中,仿佛无所不能,她跑得快极了,像是一束光,遥隔万里的声音的主人,霎时出现在她的眼前,甚至连她也没反应过来。
薄如蝉翼的纱裙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材,碧绿的长发如瀑布般宣泄,象牙般的脖颈,天鹅绒似的皮肤。她痴痴地伫立,呆滞,瞪大双眼,毫无防备地迎接这份措手不及的美。
这不是梦,她笃信。
她实在是太惊艳了,她的美,她的容颜,她的一切——她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片碧绿的湖泊,清澈的没有一丝斑驳的痕迹。
湖泊倒影着她的全貌,在她面前,她仿佛像只笨拙的丑小鸭,透过碧绿的湖泊直视这世上的一切,世上一切的华美都在这片静谧的湖泊中殆尽。
这才是美,她对自己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发问,她已忘了这是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自己。
薆……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是一个单音,不是源于脑海,而是传自她的身后。
薆,你叫什么名字?
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她,她不禁后退了一步,皱着眉,目光迷离。可她很快露出一副灵光一闪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她明白,她明白了。在这一刻,没人能有资格拥有名字,这不是一次人与人的互相交谈,而是……灵魂的相互拥抱。
抬头眺望着远方的天,在这儿,在湖泊的四周,都是一望无垠的原野。顺着碧蓝的天,朝着太阳落下的地方望去,蓝与绿在彼岸相拥,再也不分彼此。
实在是太美了,她由衷地感慨道,这还是梦吗?还是…这还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不要沉沦,她说,她站到了她的身边,举着伞,没有理会眺向她的目光,抿紧双唇,眺望着湖泊的中心,在那儿,一群斑鸠正游趟在湖面上,自上而下地望去,像是碧绿瞳孔中的一抹高光。
要下雨了。
罕见地皱起了眉,她握伞的手不禁举高了些许。
怎么会呢,她不解,隔着透明的伞,她高举着头望着天——天空还是那样,蓝的没有一丝杂质,蓝色,碧蓝色,碧蓝罩住了整个大地,就连那云,那白花花的云儿,此时也不忍打破这一份纯净。
要下雨了,她重复了一遍,没有理会身旁的她,目光的焦点落在了湖泊中心的斑鸠。只听得两声清脆的鸟鸣,目光咄咄宛如实质,惊扰了湖泊中心那片安逸的白。
你先回去吧,她说——湖泊的中心徐徐荡起了一片涟漪。她说着别过头去,第一次看向了她。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她别过脸,抬起脑袋——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她。
她愣住了,伞下的人,玲珑有致的身子,洁白的脸颊,本该是多么的完美,可是原本在她应对称的精巧五官上,碧绿的瞳孔的右侧,却只留下了一片惨白的眼眶。
你的眼睛……意相吸,目相对,可她却很快又别过头去,这份精巧的艺术品,就连上苍也煞是垂怜,残忍如他,竟无情夺舍……
它在那儿。微微扬起了光洁的下巴,水面上一圈圈涟漪的中心,她示意让她朝那看去。
波纹,一圈圈的波纹,从湖泊的中央向四周弥漫,水涨潮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岸杨柳的根基已被漫上的水所覆盖,涨潮的水,淹没她们的小腿。
波纹的中心,湖泊的中心,突然溅起了一片水花,可这里没有鱼,在斑鸠离开后,湖面平整得像面镜子——别说是鱼儿,甚至整个湖内,没有丝毫生物。
这是一潭死水,她突然明白了过来——这是梦啊,在梦里,世界是不完整的。
她又瞥向了她,是不完整的,她心想。
咕噜…咕噜咕噜……
突然,一声声气泡声,从水里发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浮起,气泡在初阳的照耀下是彩色,破裂时溅起了一圈圈小的水花,即使隔着很远,但在这静谧的湖边,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什么?她心想。
那是什么?首先,这儿是什么。女子看向她,嘴角露出了微笑,她手上的雨伞也在这初阳的照耀下,变成彩色的。
这儿是梦,她笃信。
不,这儿不是。她微微摇了摇头,连带身子的震动,抖下了伞边的几滴水。
这不是梦,她重复了一遍。
这是一个真实的地方,远离尘世的喧嚣,也摆脱了大自然的囚笼,这里,你们追求的极乐世界的具象化,就是这里。
天堂,至少在《圣经》里是这么称呼它的——这里真安静,安静得能够摆渡灵魂,世上一切的生灵在死后都会来到这里,洗涤自己身上的恶,洗涤外人给予他们的希翼……洗涤一切它们存在于世的痕迹,接着,变化整为零,重新回归尘世的拥抱。
投胎?她不禁想起了东方思想里的轮回说。
不,他们并不是以自由的身份回去的,他们,不过是化为这里的一切,为维持这里的稳定而注入能量罢了。
也就是说他们会留在这里?她环顾四周,空无一物。
是的,从能量的角度来说,他们死去之后的那部分能量将在这里得到重新的利用——那部分精纯的,超越物质的能量,在这里构起了整个世界。
那么,他们在哪儿?
薆,下雨了。
嗯?
上一刻还沉浸在耸人听闻的话语中的她,下一刻已被扑面而来的水幕打了个激灵。在湖泊的中央,在那原本吐着水泡的地方,一只通体黑色,脸上长满惨白獠牙的怪物,搅混了湖泊原本青翠的绿,原本如玉般的绿泊,此时已成黄褐色的胶质,湖面四周浪花飞舞,环岸的杨柳已被浸湿。
下雨了,她明白了。听着从天而上的水珠狠狠地撞在了雨伞顶部,一声声闷响在她耳畔炸裂。
他们去了哪儿?雨伞像是有着神奇的魔力,无论是多么沉重的浪花,一旦进入雨伞遮挡的范围内,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它们震得烟飞云散。
是雨伞拥有魔力吗?还是说,是雨伞的主人……
他们去了那儿。
左手微微抬起,葱白的食指前指,顺着那个方向,越过翻腾的浪,越过浑浊的泥沙,在湖泊的中间,她指着,那只怪兽。
像是被点了名,一直在湖中央搅腾的怪物骤地停下了动作,笨拙的身子缓缓转向了原本它背离的地方——她们的方向。
你该回去了,时间到了。她的声音又遥远了起来,她愕然回首,不知什么时候,她又不见了,像是从未来过。
失去了伞和伞的主人,失去了无形的墙,大雨,亦或者是湖泊的水,无情地往她头顶灌溉。
回去吧,回去吧…声音从太阳穴的深处传来,与四周渐渐的雨声、凄惨的婴啼声混杂着钻入她的心底。
恐惧,在心中萌发。
撑伞的人走了,失去的不仅是伞,还有那被曝光的心。方才她举伞驻足湖畔,像是领着她,坐在困兽场的坐席,听着场中繁杂喧嚣的声音,诉说着心中的往事。
而现在,她更像是被领进困兽场中央的斗士,与野兽,殊死搏斗……
当——
金属栅栏已被打下,座无虚席,周围都是如潮水般的群众,他们站立着,挥舞起双手,七嘴八舌的呐喊声传及她的耳内,一概而为繁杂的喧嚣。
这是哪儿?她问自己,怔怔地注视着手中的铁剑。
当——
又是一声金属的轰鸣,在七嘴八舌的鼓舞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这是战斗开始的号角。
她透过剑锷上的反光,注视着脸上的斑斑血迹,这是哪儿?我是谁?我在干什么?她不断问着自己,这样,这样不断的问着自己,连反光面上的自己,也变得陌生。
骤然,一片阴影笼罩。
错愕间她只来得及抬起手——
阴影…那是脸上布满白骨的怪物,厚实的白骨像是头甲,浑身上下长满稠密的黑毛,远看之下,像是被一团浓雾包裹。脸上,头甲的中央扣出了两个洞,深邃的眼眶中红光灼目。
宛如婴儿哭泣的哀号从白骨后传来,那健硕的身子,厚实的臂膀,仿佛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噢,不是仿佛,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痛,沉重,这是她的第一印象,好像受伤了,她心想着,可意外的没有发出哀嚎——好像痛所传及的神经不属于她,属于另外一个人。
周围的景色愈发朦胧,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旁人、地面、天空,一切都暗淡了下来,在这片舞台中,在她的眼里,仿佛剩她,和她的对手。
她被举起来了,她感觉得到。胸前的铁剑已被那股蛮力给握碎,但无妨,她从就没想过用它。
那是什么?这是什么?她怀揣着疑惑,她的疑惑从未停止过,可答案又在何方呢?
或许只有回到那片绿泊,回到那伞的主人身边,才会有答案吧……
那怪物,对,还举着她,在它厚重的毛发下发出熙熙攘攘的声音,它的腹部打开了,露出了一张人的嘴,张大嘴巴,里面惨白的牙齿长满着蛆,倒映在她眼眸的深处,清晰可见。
在嘴巴的最深处,快要触及喉咙的位置,她看见了,一双双眼睛,那似曾相识的眼睛,碧绿的,向卵一样,藏在最深处。
“这才是…你真正的面孔吧。”他眯着眼,只留一条缝,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看的更深,看得更清楚。
她明白了,起码明白了一点。
接下来,他是知道的,他说的没错,都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回来的,回归到尘世的拥抱,回归到物质的一部分,无法抗衡,也没必要抗衡。
都只是徒劳……
她想着,她感受着,她闭上了眼,却看得很清晰。会像被抛弃的布娃娃一样被扔进去吧,她感受到一股力将她抛了出去,她听见了牙齿中蛆的滋滋声,感受到手臂撞在牙床上,感受到喉咙深处那一道道令她发毛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来,随着她意识而减速,仿佛连时间都感觉到了怜悯,给她些许追忆往昔的机会。
要死了么?她想到了很多,但最直观的,还是这个。
她睡得很深,很沉,没有人想唤醒,甚至他自己……突然她感到一切都很遥远,很遥远,若没有什么值得怀缅的事情,不如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薆…
又见那同样的蓝天,同样的翠绿湖畔,同样的白色斑鸠,同样的……伞。
碧绿的长发随风舞动,她背着她,眺望湖面的尽头,湖面如镜,没有一丝波澜。
你该回去了,回到上面去,她用手指了指天——碧蓝的天,宁静而深邃,愈看愈觉得遥远。
转过身来,隔着透明的伞,她完美的五官再次重现——碧绿的双眸,如湖泊般宁静,上面点点的亮光,如繁星璀璨。
这里,就是这里吗?她站了起来,指向她完整的双眸。
是,或者不是。她不置可否,举着伞,走向了她。
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她笑了,不是因为高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恍然大悟的笑容。
都是梦罢了,一切,给我看见一切。没有继续望着她,她转过头去,转过身去,看向了自己的后方。
是梦,总归是有破绽的。她露出了岂今为止最灿烂的微笑,她背向着她,看着身后。
绿林,花丛,或是树林,本该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在她的身后,只有黑,只有原初。
这后面,会藏着什么呢?她的声音第一次听着那么安静,恍惚间,像什么都不怕似的。
模仿她,你还不够格。半响,她又回过头来,对着举伞的那个人,笑吟吟地补了一句。
那你说我是谁呢?她收起伞,用它支撑着地面单脚站立,饶有兴趣地发问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况且,我也不在乎你是谁,你充其量不就是一个她的模仿者罢了,我见多了,也麻木了。
我和她们不一样。
每个她都那么说,这就是你们的共同点。她始终没有回头,死盯着那片没有生意的黑。
这不禁令人有些心里发毛,试想,一个人一直盯着一片自己看不懂的地方看,一直盯着,一直盯着,会怎么样呢?
看来你也知道,你是杀不死我的,抚摸着自己平整的下巴,她突然笑了。
说吧,你给我准备的囚笼,是在哪里?
转过身去,在亚麻色波浪长发之下,一面用骸骨制成的面具,悄然浮现。
你料想不到的地方。伞的尖端没入敦实的黑土地,她把伞柄从中抽出,连带着一把锐利的刀刃。
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洁白的弧光,切断了咽喉,飞蹿出的鲜血染红了昂然的绿地,为这春色浓郁的湖岸,点染上了一丝摄魂的美。
干得漂亮,可是……
利刃斩断了他的气管,他的脸上盖着面具——按理说,他不可能说话,即使说了话,嘴唇动了,她也看不见。
可这浑厚的男音,像是从心脏内部发出,直击心底,久久不散。
可是……这打开牢笼的钥匙,可要记得藏好。
林破晓。
作者:某只小小Ma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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