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碧蓝的日子】15 红染桃源(2)

树坛两侧是两条长廊，廊后两间平房。东北面一座高高的塔楼。全身木制，染有琉璃之色，饰以琉璃碎瓦。六角的塔楼顶上是一座缺口的小木台，人可上台，台上顶一座祭坛，祭坛开一小口，中间什么也不放，缺的口只装太阳：日间的光芒从礁群中央高高的红染山顶挂着的太阳上洒下来，耀眼而璀璨。红染的姐妹常说，这祈福的光芒是经由先祖祭祀的宝珠折射而来的。每到正午，天上高悬的火珠就刚好嵌进山顶塔楼的望日台中，这便是红染台上祭祀的对象。这座祭祀用的神殿，里面供着红染的神灵，塔楼中间三层相通，坐着的神灵刚好依靠在塔楼的内壁上，这神灵掌握着一颗潮汐的宝石，控制着红染范围内海水的涨落，也便是这颗宝石，阻隔了红染与时空的联系。将红染隔绝在潮汐之中，寻得一方安隅。
从红染坊里出来，沿着山上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向下，细心的你就能够发现途中的路有几个分叉，这些岔口通往不同的工厂：这些工厂也叫做红染坊，不过两个坊字的意思大概不一样，这些坊间承担起红染村最重要的工作：提炼苍红原料。工厂并不冒烟，就算走近你也听不到轰鸣，用于保密的信号屏蔽护罩顺带隔音，轰鸣声在这些自动化工厂护罩内部就被吸收了。护罩还带有光学伪装的作用，从外面看过去只能看见在路的尽头是一片与周围无异的林子，但其实，里面潜藏着人类目前最伟大的科学研究成果。
最高的地方大多是枫林，山顶上红染坊的院子里的老树为树中长者，老树的枫叶每年最先变红，秋风一过，这枫叶的先锋就从红染山上晃下来，领着它山坡上的姐妹们一起顺着风飘落下去。一个夜晚，就布满了山间流淌的溪流，贴满了呼啸着拍打山崖的海浪，铺满了群礁之间平若明镜的海面。那海面如同一张湛蓝色的玻璃画布，而这偏偏红叶，恰似画布上散落的珍珠琉璃。红染山上修一座静静的港湾，由于时空的错落，港湾并不繁华，四周安静得只听的见海浪从四散着的海礁的缝隙涌向山崖的声音，这声音和偶尔海面上海鸟的叫声相互应和着，混合着，晕染成太阳一般的金色花絮，洒进你的耳朵里；海鸟的叫声悠扬回环，海浪的呼声一阵接着一阵，这混合的声音被金色的太阳照耀着，在你的耳朵里荡漾开，荡漾开与这被染得金灿灿的海面波动时所产生的漩涡一样的波纹；这一圈圈的波纹，这一道道的阳光，这一声声长鸣，能够让你在一瞬间能够看到、听到、感受到永恒。
但红染港实际上有两座，一座在山脚，一座在山腰，两座港湾的距离，刚好就是红染四季里涨潮和退潮的距离。这里时空已失，成为永恒，潮汐的涨落有着自己的意志，一年潮汐，循环一次。雕琢了这红染山笔直的山壁：红染山半山台地以下，是垂直的悬崖，潮涨潮退，海蚀风侵，将红染原本圆润的山脚磨成了陡直的海崖。红染山山脚的珊瑚上积满了细腻海沙，成为一滩白净的沙地，但可惜只有退潮到最低的时候才露出来，和它一起露出来的，还有长在山崖壁上的各色珊瑚：珊瑚已经深入了这座山的体内，从悬崖上伸出来的珊瑚，就如同这座山盘曲的手臂。涨潮时山底被海水淹没，深度竟有数十米，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山脚的港湾被设计成悬浮的，始终与当时的海面保持齐平，每当浮港依着海水上涨，与半山腰台地的海港相连时，红染港也就迎来了她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除了海港，山坡上用浸油的枫木搭建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船坞和民居，山民们就住在这些小木屋内，这些木屋平凡得和任何一个傍海而居的渔村一样。溪水从门前流过，欢畅地流向山腰台地，汇成一股，然后奔放从山口涌出，在笔直的山崖上挂出一道瀑布。船坞和民居的门上的横梁挂一盏远远就能看见的油灯，到了晚上的时候，油灯点亮，你似乎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红染山化作深黑的树影，点点油灯是树结的籽，生籽的花。海岛比月亮还要明亮，修在山坡和悬崖上的木屋将整座红染山的轮廓勾勒出来，这轮廓偏偏也是月牙的形状，缺的口正好能够看见第二天的太阳。要是你有幸在群礁上找到一匹没有被淹没的海礁，站在其上向红染山远望，你就会看见一整张被仙女细细地镀上了碎金的箔。这种和蔼的昏黄能带给你的不仅仅是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