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坐在巷口的那对男男（3）

冬天的大白菜弥漫着一股霉菌味，浸润到屋里头，白墙青瓦都带着连日阴雨的滋味。
趁着天好，兄弟两个把被席扛到屋外晒暖，烧饼扭头看刚刚还在被筒里耍赖，蒙着头不愿意起来的周九良两只小手揣在袖筒里，乐滋滋地坐在门槛上看他们忙活，对孟鹤堂笑一声“这小子还真是心里不存事啊”他朝那边招招手“来，帮我们掸灰”就见周九良腾地站起来屁颠颠的往这跑。
孟鹤堂也笑“他当这是玩呢。”
几人把被子拍得灰尘满天飞，一边笑着躲一边聊闲话，多是昨天抹黑儿经过教堂口听来的只言片语。
“那里的传教士都是洋毛子，长得老高了，有——”烧饼瞧瞧周九良“有两个你这么高”他举高手比划“跟踩了高跷似的，还跟我说入了教每月有钱拿”
“你可别信了他们的话，搁那蓝蓝绿绿的玻璃窗里面困着，还不如去唱经楼跟喇嘛念经”孟鹤堂一脸严肃的看着烧饼，又低头瞧周九良“还有你也是，别乱跑，被抓去就完了”
周九良似懂非懂的点头，烧饼撇着嘴说“我当然知道，这跟前些年抢我们东西的是同一拨人，师父有说过的，当年要不是跑得快就被二毛子干掉了”
孟鹤堂瞧烧饼心情突然低落，也就不提了。
右边就住着个信教入了魔的，见着小子就想骗，拿着一把红红绿绿的糖果，把人引到小房子里忏悔。他亲眼瞧着巷子口的小胖子出来后就买了稀奇古怪的衣服，见人就宣扬教义，跟鬼附身似的。
他作为年纪最大的，怎么样也得把两个弟弟保护好了。
三人各想各的事，就听到师娘过来讲师父身子不舒服，今上午不去茶馆了，也放他们半天假。
几人看望后也不闲着，奔到院里大声的练嘴皮子功夫，隔墙南院传来个男人醉醺醺的声音“成天闹嚷嚷的还让不让人歇了？”
烧饼和孟鹤堂对视一眼，朝墙头喊“对不住了”
那边却未收势，“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啐！早死！”间或夹杂几句京骂，和摔东西的声音。
烧饼的暴脾气涌了上来，叉着腰就指着院墙嚷“你生不出儿子怨你自己！成天不是喝酒摔东西就是打老婆，算、算什么东西！”
隔墙传来踢踏鞋的声音，孟鹤堂赶紧把自家大院的门栓起来，又跑回来拉着烧饼就躲进了房间，“你小子不怕挨揍啊？”
“怕什么？他自己生不了儿子拿咱们撒气，我忍他好几年了，师父师娘也是老好人，他家闺女生生病啥的哪一次不是咱们接济的，不记得人的好，呸！白眼狼一个！”烧饼连啐几口，“你就不气吗，咱受他多少罪了”
孟鹤堂坐在炕沿上看烧饼气得满脸通红，伸出手去搂他肩膀，点了头。
两人一合计，生出个主意来。
一出房门，听着隔墙没动静了，就溜到师父房里准备把大林偷出来。
大林醒得早，爸爸闭着眼睛躺着也不理他，就自己一个人在炕上玩了几个小时，瞅着有人来找他玩，两只眼睛亮堂堂的，伸手就把孟鹤堂搂住了。
周九良昂着头看大林挂在孟师哥身上，两人都很高兴的样子，他撇着嘴想说话，又怕孟师哥生气，掐着手指把话咽了下去，连带着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没落下来。
出了房门，师哥们大步走，周九良想上前扯孟鹤堂的衣袖，没成想身前人先转过身来“小师弟，你在房里躲着吧，别跟我们来了，到时候跑来不及”
周九良迎着太阳光看不清楚，眯着眼问“那大林呢？”
孟鹤堂一颠手，把快溜下来的大林重新抱好“我抱着呢，不用他跑”他一扬下巴示意周九良回房里等着，就扭头跟着烧饼往外走。
周九良心里委屈，也不顾他妈妈给他的那些“寄人篱下，谨言慎行”的嘱咐了，朝着他孟师哥的背影撅着嘴憋出点哭腔“那你为什么要抱他”
孟鹤堂早走到了院外，这句话自他脑门后转了一圈又完完整整的回到周九良嘴里“那你为什么要抱他”他越想越委屈，跑到房里钻到衣箱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