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

晨光微熹时，青年终于站到了烛阴身后。
但就在那个瞬间，青年突然出现了一丝掠过的诧异。
那害惨了无启国的家伙面对着朝阳，放松了肩膀的力度就那样坐在悬崖边。他的身影沐浴在一片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光芒之下，不似是什么沉溺于滥杀无辜的恶魔，倒像是位藏起了锋芒与杀意的天神。
若不是头上不同于常人的角，他几乎要质疑这人的身份——眼前这位年轻的武者，和他认知里那烛阴的形象实在相差太多。
这样的人，真的是屠戮无道的凶兽么？
这位天神，真的对无启国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么？
但是已经不容他在心里向自己发问了，无启国饿死的白骨在无言地哭泣，他的妹妹一身盛装即将奔赴死亡——他不可能回头。
深呼吸，青年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开口。
“我来自被你施加了无妄之灾的无启国。”
他举起刀刃，恐惧又好笑地看着自己手腕就在眼前发抖，是激动不已想脱手而出去一沾鲜血的利刃，也是他无处安放的迟疑和犹豫。
“为了国民和亲人，”
烛阴没有回头。
就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个人似的，这位天神般的凶兽就那样背对他，望着远方初生的太阳，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青年咬痛了牙根，气势和决心所剩无几，只留着一点半途而废的不甘，勉强撑着继续念完了自己的台词。
“我将杀死你——”
“哼。”
他听见烛阴笑了一声：
“愚蠢。”
然后那个身影慢慢地动了起来。
时间与传闻积累的恐惧泛上心头，青年慌张地逃似的后退，却不小心被脚后的小石子绊了一下，狼狈至极地仰面跌坐下去，连手里的刀都飞出去了。
他惶恐的抬着头，眼睁睁看着头顶龙角的男子从那里站起，随意甩了甩衣服上的土，冷漠又傲慢地仰起下巴，半侧过脸向他这里看过来。
先前柔和的光芒荡然无存，坐在悬崖边的背影被龙瞳撕的粉碎。
就在烛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秒，天边云朵遮蔽了朝阳，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的目光，化作了燎原的火焰，冰冷地在那样的吐息中燃烧。
如坠冰窟，如灼烈日——
如临地狱。
 
几天后，无启国迎来了多年来的第一场雨。
水滴像是奏起了什么曲调般淅淅沥沥地淋在了王宫的屋檐上，潮湿的水汽蒙在青年的鼻下，深呼吸的话能嗅到泥土的芬芳。
他躺在床上，大口吐息着新鲜的空气，从钟山回来那么多天，他终于有了生命的实感。
那日，烛阴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悬在崖边，沉思的眼眸，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将他虐杀致死。
“要杀要剐随你便！放过我无启国！”
那把柴刀在烛阴的脚下碎成几块，青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提起了勇气，大声地喊了出来：“你这杀人无数的恶魔，总有一天，有人——”
“我巴不得今天就有人出来和我打一架。”烛阴哼地笑了出来：“而不是一个陶醉在自我牺牲里，哆哆嗦嗦的懦夫，叫嚣完了就腿软的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