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十七）

高寒地带的人为什么大多身材强壮？自然是因为需要足够的脂肪抵御寒冷。
脂肪从哪里来？自然从肉中来。
在吃肉长得壮这一点上，古人总是诚实的，肥甘二字到位，就算是饿殍也能精神焕发，何况只是一个一时害冷的沈玉楼？几大块吸饱了汤汁的饼块进肚，又趁热乎咕咚咚的喝下半锅子稠厚又漂着油花的热汤，那张青白的面孔立刻就带上了三分血色。霜九再递给他烤兔肉的时候，摸到的指尖已经明显回温，不再冰冷了，再看杨无涯，已经大嚼的酣畅淋漓，额头见汗了。
三个人将一锅饼汤一扫而空，用空锅子继续煮着热水，方才慢条斯理的撕着烤兔肉吃，酒囊因为放在火堆旁的缘故，里面的酒已经温热了，几个人围坐着火苗，把酒囊递来递去的喝。无涯喝了几口，抹掉额头的汗水，道：“我只做了一个能装两个人的雪屋，毕竟还要留一个人守夜，再大了也浪费。这位霜九姑娘就不要守夜了，看看我和沈兄谁来守上半夜，谁来下半夜？”
沈玉楼当下道：“我来守整夜就是，你们两个还是孩子，断不能熬夜。”
无涯却道：“沈兄此言差矣。数九寒天，即使有火堆，这雪山一夜也不好受，人在低温状态下容易困倦，若是你撑不住睡过去，火堆熄灭，那就坏了，还是轮班守夜稳妥。”
霜九也颔首道：“说得有理。要不还是让玉楼休息吧，我和你来换班。”
玉楼立刻改了口：“我看还是我和无涯小兄弟值夜吧，你好好歇着，省的第二天又在马上睡着了。”
霜九难得的默不作声，她是很奇怪的体质，和猫儿一样，可以熬夜，但是一定要保证一天起码有十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否则就会恹恹的没精神。于是三人就这样商定，沈玉楼来值上半夜，无涯值下半夜，两小留下玉楼和咕嘟嘟冒泡泡的热水锅子，钻进雪屋里睡觉去了，很快，就有细微的鼾声响起，霜九睡觉的时候也像猫儿一样爱打小呼噜。
雪夜格外的宁静。
除了安宁的呼噜声，柴火的噼啪声和热水的咕嘟声外，四野全无其他声音。万籁俱静，点点星光映照的脚下蔚蓝与纯白的冰川皎洁无比，沈玉楼拾起只剩一半的酒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了起来，那酒离开火堆边没一会，立刻变得冰冷无比，在寒夜里沁的人一个激灵。
这两个傻孩子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把无涯叫出来换班呢。沈玉楼笑着，又灌进去一大口酒，他娇艳的双颊浅浅晕上一层酡红，樱桃色的嘴唇微张，几滴清醇的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在他那件大氅前襟上晕开，倒像是不明显的泪痕。酒已经饮尽，他干脆和衣仰躺在雪地上，无限的星光细细的抚摸着他的头脸，就像一只温柔的手，似乎在说：“我们什么都知道呢。”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很快就在清寒的空气中幻化成一缕白雾，他缓缓的对这深黛色夜空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留住白雾，又似乎是想掬起一捧星光。
四野无人。
只有困倦的火苗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呢喃：“星空啊。。。很快。。。在这之前，才不和任何人分享呢！”
似乎是幸福的，又似乎是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