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3)

 
她口中所说的乃是两个月前融天岭一战，浩气盟开阳坛顾无陵独自一人孤军深入，于重围之中大开杀戒，更重伤了恶人谷极道魔尊裴子衿，夺了奇药融岭丹芝之后扬长而去，竟无人能拦住他。
 
传闻顾无陵与祁无忧两情相悦，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若真是为了祁无忧以身犯险，那也算是有情有义。
 
女孩儿口中不胜唏嘘，只道若是无忧师姐能快点恢复，天璇坛众人便可大大松一口气了。
 
他闻言不语，半晌方道：“浩气盟中的人事，你还是莫要轻易说与旁人听。”
 
半夏只道：“你又不是坏人，也不是旁人，干嘛不能说给你听。”
 
医者微微苦笑：“你这样天真啊……”话语说到一半却还是戛然而止。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啊。”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伸手拿起了一株车前草细细打量，她是师门中最小的弟子，师父师姐自会护得她一世天真无忧。
 
医者低下一双幽黑的瞳，方子写到一半，笔尖的墨在生纸上渐渐洇开一团乌色。芒种时，宜用荆芥穗三分，木通三分，地丁四分，生地山楂两钱，主治壮热烦躁，解时疫大热。
 
流火未央，逝者如斯，时光过得快，芒种过后百花归，已是半夏将近时节。
 
少女依旧日日都来，听医者讲着各种药草医理，有时也能帮着他处理一些伤势。得空了，便叽叽喳喳地将师门亲友的趣事讲给他听。待到暮色四合之时，才恋恋不舍地往浩气盟赶回。
 
这一日黄昏将近时候，她犹疑再三，终是轻声道：“明天你这医馆便莫要开张了。我听师姐说了，逐鹿坪有变，明日无陵哥哥要带人前去支援。渡口这里鱼龙混杂，危险得紧。”
 
少女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人手不够，明天我也要去，没法儿照看你。你一个书生大夫千万别卷进来了。须知刀剑无眼，江湖无情，还是留神些的好。”
 
所谓刀剑无眼，所谓江湖无情。这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也还是知道的。医者沉默了一瞬，答道：“嗯。”
 
女孩子便释然地笑，一双清澈的杏仁眼只顾盼在医者身上，清清脆脆地道是待她从逐鹿坪归来，还来寻他学医。
 
医者垂首，随即抬头温和含笑道好。
 
第二天果然有大队蓝衣浩气盟弟子匆匆路过，于渡口集结。这日子颇巧，将将夏日过半。
 
隔着医馆半里远的村店早早收了青旗闭门，这处却还开着。
 
方子写完，搁在桌上。医馆中的大夫褪下平常的装束， 换上一领墨中带赤的衣袍，惯来握针的手拿起一支名为落凤的笔。浩气行动的消息已经递出，如今只待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