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夜深花睡去·西江月（5）

我真的是懒癌晚期了……刚刚还被我爸骂傻到脸上了……心好痛，哭唧唧……
程君兰站在书房的落地窗边，看着花园里玩闹的弟弟妹妹。
这些孩子的父母对他没存恶意，起码现在没有。不论是本来就老实本分，还是被他的一番整治镇住了，至少现在是安分的。他一直觉得，比起威势，德昭的力量更持久。他是做不到的，能够做到的，只有宗妇。
父亲在他眼里是个不怎么样的人，起码在其位未尽其责。母亲更不用说了，怎么能什么都不打听一下就敢嫁进来呢？还是说因为她爱父亲，所以什么也不怕？
没人给他答案。能给他答案的人都消失了。
也没有人给他爱。
他想，他真的是一个很冷血的人。朋友从来就没有，只有几个还算信任的伙伴。对骨肉至亲也没有太多感情，只要不给他下绊子，维持表面上的和睦还是可以的。说起来，这几家又真能说和睦吗？莫家不也是各有各的心思吗？只是没有影响家族的前程而已。
是谁说的来着？人就像一个充电宝，总要冲够了电才能用，爱的额度没有达到，当然不能给别人爱。他觉得自己就是没充够电的人。哦，想起来了，说这话的是沈家那个自杀了的大女儿，阿鸢的知己。
应该是见过一次的。是中考之后的暑假，他去苏州找舅舅商议斯葵回归的事情，舅舅不放心夏家养了十五年的孩子，提出要他解决了内患在把斯葵接走。为了掩人耳目，用同学的身份证买了火车票，还理个了板寸，在火车上从头到尾都是带着口罩，现在想来真是傻的不行，也天真得可笑。
睡着卧铺同间对面上下铺的是毕业旅行的沈默槿和莫鸢。沈默槿好像是特别关注自我内心世界的人，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太关心，是莫鸢在一路上照顾她。莫鸢一看也是没独自出过远门的人，可是却能把朋友照顾得很好，还帮素未谋面的他买饭，对他这样有些奇怪的陌生人也很友善。他带着口罩问莫鸢平时是不是也是她照顾朋友更多，沈默槿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书。莫鸢倒是笑，说沈默槿很敏感，什么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顾不上没有觉得这话荒诞可笑，只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像盛夏的阳光穿透鹅掌楸绿得透亮的叶子，有无边的生机与盎然。
可是，后来她就不怎么笑了......
程君兰伸手把窗帘拨开一些，楼下花园里的孩子笑得天真无邪。
他大概没有这样天真无邪的时候。
母亲死的时候他才一岁多些，对母爱没什么印象。父亲是只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画的父亲，可以说父爱几乎也没有。祖父对他很严厉，鲜少关爱。姑姑倒是会关心她，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家。几乎没有教会他什么是爱。他觉得他最想保护的，除了莫鸢，就是直到现在没见过几次的弟弟程斯葵了。
其实在他小时候，舅舅来春江看过他几次，带给他外家的礼物和程斯葵的照片。他第一次看到照片上那个白胖的孩子笑得那么开心，心里是有点嫉妒的。可是，他马上又想，这是他的弟弟，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一定，会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