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 （第一章)

A拎着一块方砖低头走在路上，时不时吸两口那只油乎乎的烟斗，轻轻地将烟气吐出，再小声咳嗽一阵。他从不正眼瞧一瞧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他知道反正别人也不会太关注自己，所以身上那件又油又黑的衬衫换不换也就无所谓了，当然，那条已经遮不住脚踝的裤子也是。与这些装扮截然不同的，是A脚上锃亮的皮鞋。那是三天前砌墙委员会发给A的，是用黑色小牛皮做的，质量很好，只是大了两码。可A认为这没什么不妥，因为他每天只是慢慢地走路，又不用赛跑，鞋子大个两码没关系。不过说到底，这些都并不是A所关心的，他只关心一件事——他的砖墙。 从城市的向边缘走去，不出半天便能将人群和房屋甩在身后，到达尽头。那里有成片的麦田，在麦田中央立着一堵高低不齐的砖墙，它布满青苔和血迹，延绵到天边，没人知道它的历史。城市中最老的人也不知道这堵墙是何时开始修建的；
城市中去过最远地方的人也没能走到砖墙的尽头……人们唯一了解的就是砖墙每天都会升高，这是砌墙委员会的功劳，他们募集了许多砌墙工，不断加固加高砖墙。A便是其中一员，此刻他正去往砖墙的路上。 A对这份工作十分满意：他每天只需去砌墙委员会领一块方砖，然后走上几个小时，把砖砌到那段由他负责的砖墙上就行了，一天只砌一块砖，上哪找这么轻松的工作呢？而且每天都能领到面包和水，有时还有额外福利，比如脚上的这双皮鞋。A很是满意，他已经四十一岁了，经过十九年的努力，他的砖墙越垒越高，逐渐超过了别人的墙。砌墙委员会也很器重他，发给他的面包明显要比其他人的多。那堵砖墙也就那样高的高、低的低，很是奇怪。可A从来不去想这些，因为砖墙的管理人是扑克脸又不他，只要扑克脸觉得好就好，自己想多了也没用。“再说了，扑克脸是不会错的，要不是扑克脸带我来这里，给我这份工作，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A这样想着，又俯身掸了掸皮鞋上的灰 ，哼支小曲，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