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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16反乌托邦微小说 来源:百合文库
联邦解散的第五年,总不时想起她。
其实我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名字,从入职开始他们都叫她琴— —我随了这个大流。
第一次见面是在印刷室的大厅,印象里她的着装式样已经模糊了,但我记得琴很漂亮,那天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琴背着手靠在卡巴拉上,稍微扬着头,反光让我无法确定她的眼神落在哪里。从门口远远看过去,像是高耸入云的打印机前摆设着断臂的维纳斯,直到我走到她面前,琴才把脸转向我,她涂着玫瑰色的口红,懵懵懂懂的笑着。“呀,你来了?”琴友善的伸出手,我忙不迭迎上去,生怕怠慢了她,更忘了她依然是个名义上的囚犯。
是的,联邦会把带有极大社会威胁性的囚犯关进印刷室,除了投影显示的文字,他们得不到任何精神食粮。过去几年里其他人都陆续被释放了,只有琴还孤零零的留在这儿,和全联邦最老旧的古董呆在一起,更可怕的是还要年复一年的与时刻洗刷着民众大脑的可怕字眼为伴。上面说我是琴的第四十五个辅导员,再次释放失败的结果是她将被彻底抹消,和其他思想犯同时沦为被遗忘的尘埃。
琴的手冰冷而柔软,那时的我是很想拯救她的,这个念头甚至一度成为我年轻气盛时仅有的愿望。
不知道为什么,约莫与她令人听不懂又倍感愉悦的幽默有关,她看起来完全不危险,甚至那样的引人喜欢。联邦建立后的年轻人都花花绿绿的长着死气沉沉的鱼目,琴的年纪不大,她拥有干净爽朗的笑声,还有闪着星辰的眼睛与最新鲜的故事。比如贫穷的书生拯救了被恶鬼欺压的女幽灵,最终喜结连理,又或者是狐狸欺骗野狼用尾巴钓鱼,最终换来农夫的一顿暴打。印刷室不给辅导员准备多余的桌椅,我不敢去坐琴小小的单人沙发,她的哪怕一枚发卡都有可能受过处理,这就是为什么她总看着我乐,说我穿着全套防护服说话显得大舌头。我只好局促的站在原地,无比尴尬的附和她。
那是九月的第二个星期五,谈话很愉快,直到下班提交报告才有一点点罪恶嗤笑着挤进我的脑袋。
本来认为思想犯都是顽固不化的讨厌鬼的我开始对新工作充满期待。
这期待让我后悔。
我们被安排在周二和周五见面,其他时候琴都要和不那么有威胁的人一起接受教化,从那时起我常常算着日子,两天……三天……大概半年以后,间隔变得万分缓慢。无论和琴相处多久都觉得时光飞逝。
我盼望能听到她和我说那些别人紧闭着嘴和耳朵深恶痛绝的东西,所以我在逃避,只要琴有意和我抱怨教化课程的内容我就会想尽办法岔开话题。哪怕她的下一个故事已经以哽咽开头,不是任何人的错,教化课的内容辅导员不需要,也不被允许得知具体内容。我畏惧未知的惩罚,不过联邦好像没有因此惩罚过任何一个辅导员— —我还是怕,毕竟阅读和思考好像……都……是……不被允许的吧?如果她告诉我,我们都会想多的。
最后琴总会那样懵懵懂懂的笑着,用她光彩熠熠的眼睛目送我出门。
后来有天她哭了,认识琴第二年的那个冬天我才终于看到她的眼泪,半倚在床头抽噎得好伤心。比起抽噎,琴沙哑的嗓子让我更愿意相信她是整夜嚎啕后彻底没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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