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难执（九）

良久，方夜出声道：“王上，让属下来吧，属下自愿为执明公子提供活人血。”
慕容离明白方夜所想，心知他是怕自己以身犯险。可是，此事事关执明性命，如今身边可信之人不多，方夜萧然追随自己，虽然他们听闻此事定会以身相替，但毕竟此事与他们无关；除了自己，又有谁会自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不必多言。”
慕容离缓步走至塌边，静静凝视着执明苍白的脸庞，长久未舒展开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目光里包含着愧疚、担忧与庆幸。“本王说过，在本王的范围内，他的安危由本王负责。方夜，你带先生去准备药材。”
慕容离坚定的语气让方夜没了再坚持的意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带着那人退下了。
众人离开，卧室只剩下慕容离和执明二人。慕容离拧了帕子，坐在执明身边，探身为他擦拭身子。
额头，双颊，脖颈，双手，每一处都细细擦拭，丝毫没有日久生厌的情绪。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比照顾婴儿还要耐心轻柔。
他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天权国，还是那个兰台令，还是那个熬夜帮执明批奏折的阿离。
虽然那个时候心里满是亡国的悲愤和复国的筹谋，但日日陪着执明，听他句句关怀、费心讨好，早已寂静如死潭的心，也生出几分涟漪......不舍得他赤子之心沾染尘埃，他背负着太傅的骂声亲自帮他批阅奏表；也不忘时时提醒执明局势纷争，免得天权成为第二个瑶光。
“遖宿王能封我做兰台令吗？”
“能把王宫里最好的阁楼给我住吗？”
“能舍得把那么大一块血玉随手给我做发簪吗？”
“遖宿国并没有羽琼花。”
阿离只有在天权才能笑得出，只有王上你，才是阿离的软肋。
王上，你对阿离的好，阿离全都记的。偏偏在阿离想补偿你的时候，你我兵戈相见.....
开阳。
屋里门窗皆关着，一片阴沉死寂。室外的阳光艰难地钻进屋子，勉强照亮了屋内情形。
佐奕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左手支在鬓角边，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手里还拿着一个白瓷酒杯。看起来和从前并无二样，可近前细看，他憔悴的面庞上还有新长出来未刮净的胡须。
小桌上摆着棋盘，还是前几日乾元来时下的。那日慕容离派人来警告他时，他便已经盘算着带乾元一起离开这里了。
如今慕容离登基称帝，自己的筹码也无足轻重了，倒不如趁着他杀心未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尽管仍有不甘，但仅凭一己之力断然不能将他奈何。即便仲堃仪手下仍有兵力，二人联手拼死一搏，到最后自己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来人。”佐奕喝了太多的酒，声音里带着缺水的沙哑和醉酒的慵懒。
“乾元大师可有回信送来？”
“回主子，还...还没有。”下人是新来的，看上去是摸不准上位者的脾气，凡事谨小慎微，实则，是慕容离安排进来监视佐奕之人。
佐奕闻言，饮尽杯中酒，摆了摆手：“下去吧。”
乾元啊乾元，你怎就如此固执，这开阳，早已不是本王的开阳了，你又何必，死守这开阳不放呢。开阳城破，非你一人之因，我都已经放下了，你又是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