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难执（廿一）

翌日一早，慕容离便听方夜提醒佐奕昨夜已至王城，恐今日便要求见。
慕容离方才想起昨日似乎听下人来禀，不过那时满心都是执明，开阳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今日提起，本就没有休息好的慕容离更加头痛。
“派人将他带过来吧，开阳的事，尽快了结了也好。”慕容离站在城楼上，迎着清晨尚有寒意的冷风，任由衣袍翻滚，执箫的手被吹得关节泛白，单薄的身形未曾有过丝毫晃动。
方夜看着沐浴在朝阳中的慕容离，茕茕孑立，忽觉凄凉。
从前瑶光未亡之时，他从未关心过王室中人是如何。后来天璇进军，国破家亡，他追随慕容离也仅仅是因为他是瑶光王子。虽然后来慕容离于他已不仅仅是相互利用，但是方夜从没想过慕容离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期待。
若论国破家亡，又有谁能比得上慕容离的国破家亡？他生于王室，注定就要背负更多的重担，王室众人的幽魂、瑶光人民的期望，哪一样都能让慕容离寝食难安。
如今国已复，业已兴，却不知慕容离可否有过后悔。也许，他最后悔的，是当年跳下去的不是自己吧......
方夜摇摇头，暗暗自责：这些事还有什么好想，如今公子已经是天下共主，自己要做的就是帮陛下打理好琐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忘了吧。
“陛下，清晨风大，还是多穿些吧。属下已经打听到佐奕郡主的落脚地，自昨日进去到现在也没有出去过。属下过去的时候，还需要说什么吗？”方夜帮慕容离整理好披风，问道。
“将此事告知乾元。佐奕总是认得你的，即便没什么，也会来的。”
方夜抱拳行礼，道：“是。”便去办事了。
慕容离吹了许久寒意侵人的风，看了许久变幻莫测的云，直到打了寒颤才转身回了屋内。
一个时辰后，方夜便带着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佐奕到了书房。待他把自己整理好，慕容离和乾元也相继到了。
“慕容......陛下，乾元乃是本郡主的人，不知陛下将他留在这王城中，是何用意？”佐奕的目光自乾元进来便不曾离开他的身上，仔细确定了他安然无恙才看向慕容离。
“哦？孤王怎么记得，是乾元要求住在这王城呢？孤王还以为，佐奕郡主连乾元的吃食都保证不了，才好心把人留下的。”
佐奕震惊地看向乾元，想听到他的否定，却没想看到乾元略带歉意与决绝的目光。
“郡主，开阳在您的治下已经民不聊生，我来此，是请求陛下为开阳重新选一位善治之官。我跟在您身边的时间已然不短，陛下已经答应我的恳求，准您告老还乡，只要您不再插手朝政，可以安享余生。”
乾元的话让佐奕瞬间失去了判断力，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乾元背叛了自己。”
乾元，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亏自己一直以为乾元不肯答应自己一起隐居山林，是因为放不下开阳，想帮助自己重掌大权。却不曾想，原来乾元早就为自己铺好了未来的路，多年的情分，原来只值一句请求。
“乾元！你当真，已经决定归顺他慕容离了？”佐奕再没有从前的隐忍冷静，也没了新添的淡然颓疲，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被惹怒的野豹，一瞬间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