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非众 0. 斩落

0. 斩落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在叫他。
在课间嘈杂的教室里捕捉话语间的空白着实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方才的他并没有完全将注意力集中在聆听周遭的声音上。
现在，那个说话的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座位前，校裙在走动间飘动了起来，几乎让人忍不住要去好奇裙下的风光。
而他则急忙装出一副刚刚才从桌上作业中回过神来的表情，冲着来人说道：“抱歉，刚刚在解题。”
“总是看见你在课间做作业啊。”面前的女孩儿露出明朗的微笑，“这么喜欢学习吗？”
“……也没有。”
“刚刚在说一起去KTV。”她说，“你去吗？”
“什么时候？”他问，计算着自己该在第几个问题结束这段对话。
“就今晚。”女孩儿的脸上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啊，你看，因为明天是周六、又不需要上课——”
“抱歉。”他又道了一次歉，决定就在这里直接中断他们的话题，“我没有什么兴趣。”
“是、是吗……”希望的光芒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他垂下头，又拿起笔记本边上的笔，目光再没有移向那女生。
“祝你们玩得开心。”他说，耳朵捕捉到了那女孩儿失望离开的脚步。
“你怎么会想着去找他啊？”然后，他听见远处传来了议论声，“他是不会去的啦……”
“就是就是，班级活动他从来都不参与的吧？”另一个人说，“怪阴沉的。”
“听说有人看到他放学后出入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呜哇，可怕！”
议论生一字不落地被议论对象收入耳中。
倒不是她们的声音太过响亮，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佯装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数学题，在确认了她们暂时没有再上前打扰的意思后，分散至那里的注意力才被渐渐收回。
教室依然喧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发生的事，他用铅笔在作业上写下几个方程，而后，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女神如雀鸟散去，他收回了向窗外望去的视线，转过头心不在焉地听着讲课。
——阴沉、孤僻、不合群。
他想。
被用这些词汇描述也并非首次。
而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妥，相反，它们都恰如其分地描述了他现在的状态。
古怪、阴郁、独来独往，即便用再过分的词来描述，他也不会因此而感到任何的不安。
因为没有必要。
原本——
他就不想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
而后下课铃响。
要去KTV的人吵吵闹闹地挤出了教室门，他落在了人潮的最后，临出门前，又检查了一遍书包上的暗袋。
它没有问题，手指能碰触到一点金属的冰冷，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抬起脚，身影逐渐隐入人流。
街道上人来人往。
灰色的城市在四周延伸，夜幕下的车水马龙汇聚成光的河流。
他沿着熟悉的道路向前走去，街道边协警正在大声制止着靠得太前的自行车。
街道中心的大榕树上，彩灯正一闪一烁地散出漂亮的光芒。
这座城市，今天也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
他在路灯下头转了个弯，这条小路的两侧都是某户人家的窗户，他沿着它继续行走，前头不远处，一条小巷蜿蜒曲折。
它昏暗又漆黑，如同不小心被吞进喉间的蠕虫，他远远地只能看到一盏昏黄的灯，在黑暗中不住地跳动。
于是，他向那里走了过去。
身后的小路上传来谁家的叫嚷声、谁家的哭声、谁家的打骂声，街道角落里苍蝇在垃圾堆上“嗡嗡”作响，一户人家里，传来了女性尖声的惊叫。
——这座城市，今天也一如既往。
“啪嚓”。
不远处那盏昏黄的灯兀自跳动。
它似乎坏了，在他靠近时，不断地重复着暗下又亮起的轮回。
闪烁。
他忽地看到那灯光亮的范围内有一位女性，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一身黑色西装凌乱得不成样子。
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黑色的长发胡乱地披在身上，黑色的眼睛扩散且没有丝毫聚焦、毫无意义地注视着前方。
在她注视着的方向上，他笔直地站立着，并不高，却显得格外挺拔。
“啪嚓”。
路灯突地暗了下来。
黑暗里传来几声如同低泣般的声响，混杂在小巷外诸多声音的间隙中传来。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自己身前的黑暗。
“啪嚓”。
灯光闪烁。
他忽地发现眼前那一身漆黑的女性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那是她浑身上下唯一色彩鲜明的地方。
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女性笑了。
“呵……”
先是轻笑。
“哈哈哈……”
接着是大笑。
“叽哈哈哈哈咕哈哈哈呼哈哈哈——”
最后、演变为了放肆且怪异、犹如咆哮一般的声音。
“啪嚓”一声。
路灯的光芒再度熄灭。
但那笑声却没有因此而停下。
他挪了挪脚步，手指搭上那暗袋，身体的重心向下沉去。
灯光熄灭后的小巷一片幽暗，他听见那笑声渐渐低落，逐渐变成了低声的啜泣。
“啪嚓”。
眼前再度恢复光亮。
而那女性身后，一只巨大的蜘蛛人偶俨然已浮现出虚影，八支巨大的腿正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银光一闪。
书包暗袋里的砍刀被毫不留情地挥出。
第一刀，蜘蛛的腿应声而断。
女性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鲜血从身上喷涌而出、四下飞溅。
而后是第二刀，毫不留情地砍断了人偶的腿。
小巷外有人发出困惑的声响，迟疑着是不是该来一探究竟。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
剩下两条腿的蜘蛛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疑惑的声音消失了。
第七刀——
女性的身体像被利刃划过，从胸腔到腹腔，内脏七零八落地在地上滚成一团。
八刀。
蜘蛛在半空痛苦地挣扎。
他横过刀，从下腹给了它致命一击，原本的虚影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了实体，它“砰”的一声掉落地面，在地上扭曲、挣扎着发出声响。
而后，终于变得一动不动。
那女性也随之彻底没了声响，他站在原地，低头，目光顺着昏暗的灯光落在她身上。
“啪嚓”。
路灯又一次熄灭了。
黑暗中，维持着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之后，少年舒气的声音轻轻传来，接着，便是他离开的脚步声。
小巷里再度恢复了寂静，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唯有一个声音正在暗中徘徊：
“已确认由非众‘斩落’杀死的新生众，将立即进行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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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旧文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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