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的随(sha)笔(diao)日记『十四』

天历27945876年 晴
今日午后，我孤身回了天界。
不知不觉走到了彩虹桥边，白日的彩虹桥鲜有人迹，波光粼粼的湖中偶有鲤鱼二三条活泼跃出水面。
我长久的立于桥上，一直回想着再去寻晋阳却扑了空的事情。
他走了，只带走了他的铠甲和银枪。
他给我留了一封书信。信开头第一段大体以损我为主，主要说我没眼光，放着大暖阳不要非要追逐大冰块，所以他要一走了之让我后悔之类的胡话。不提也罢。
我知道，晋阳这么写是不想把离别搞得太伤感。晋阳与我本就是惺惺相惜的友人，我知他心中有江湖，他亦知我心中有陛下。我们谁也不用留住谁，只是真到别离时，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晋阳在信上写。
咒杀之术天理难容，但咒生之术更加有违天道。除了那寄于皮上的一魄，其他精魄在他消亡后便散往了各处，其中遗落在凡间的魂魄最多。
托陛下洪福，我得以不经忘川十世轮回，每一世都去寻找魂魄碎片。只是我的碎魂缺损太严重，无论转世为人、为花草、为精怪，都有着各种残缺，而且都短命。有一世我变成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乞丐，遇见一个好心仙子赏了一口仙露解渴，不甚感谢，但是如果能再给点银子或者御寒衣服，一定会更感谢那位仙子啦。
这种有违天道伦常的魂补之法，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为了你，你的陛下肯定不会暗地里助我，而是为了维护六界秩序直接将我正法。
其实我的每一次转世都是为了寻找魂魄，起先我都是一找到就立刻死去迫切进入下一世，但后来，我慢慢不这么想了，我爱上了凡人那短暂而绚烂的一生，我最喜欢的就是当人的那几辈子。我已不想再变回原来那个晋阳，除了一身遭人忌惮的咒力，我什么也没有。
我已和天帝请求，自愿放弃仙骨仙籍，斩断过往，永入轮回。神仙太苦，束缚太深，没有意义。
邝露。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写你的名字。
曹岩这一世，我已寻回最后一块魂魄碎片。这便是最后记得你的一世。我想如果幸运的话，也许我还可以和老朋友最后一聚。我等你等成了老头子，而你真的来了，我很高兴。
今日一早，我带上了我的铠甲银枪，奉皇帝命再一次去往了宋蒙边境线，也许我这一世的归宿就在那里了。哪怕我没了腿，身体也已油尽灯枯，但我一定会过好曹岩这一世。生而为人，该打的仗，绝不退缩。我希望你也能如此。
沧江一梦镜花影，繁华落尽长歌行。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唯盼仙子能早日解脱心结。万望珍重。
只是，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你的陛下一听我不要当神仙了可高兴了，答应得贼快，即刻就打发我去轮回了。
哎！我看天帝已经不是传说中的那个人。仙子守了他数万年，总算捂热了他的心，相信终会有云开月明的时候。
对了，以后如果你又受他气了，大可来凡间找我玩，虽然我不记得了，我也打不过他了，但是我可以打包票，你同我一道儿走一走就能气死他……
我坐在桥边石凳上，捏着晋阳绝笔的书信，一时心里五味陈杂，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