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物语·四】单车

公交车在站台前缓缓停下，开门，前门上车投币，后门蜂拥而下。毕竟这是去火车站的必经公交线之一，人多很正常。
不过……
“怎么还不来啊？”苏尧看着刚才那辆公交车渐行渐远，忍不住嘟嘴抱怨。
虽然这是去火车站的必经公交线之一，但这个公交站也只有一辆公交车到火车站，意思也就是，他们等了半天了也不见那辆公交车来。
其实公交车晚点也很正常，他们现在又没在那个小县城，而是一个大城市，车辆之多自然不必说，更何况这两天放国庆，堵车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但公交晚点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不想错过火车。
她从浅蓝色外套的衣兜里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一些东西后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苏逸，指着公交站旁边那一排共享单车说：“先生，要不我们骑共享单车去吧，反正也不远了，最多一个小时。”
苏尧对苏逸的称呼又一次引来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毕竟这两人怎么看也应该是兄妹关系才对，再夸张一点也应该是父女，而且，他们看起来也是熟人了，为什么还用“先生”这样的称呼？
苏逸无视了那些目光，回头看了看苏尧指的那些共享单车，点了点头：“可以啊。”
见苏逸同意了，苏尧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抢先扫了一辆。
苏逸也走了过去，而就在这时，一辆小货车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过来检查这排单车的好坏，而另外两个人则是从货车上又搬了十多辆单车下来放好。这也是苏逸第一次看见他们工作，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那两个把单车搬下来的人动作有些懒散，恨不得快点做完然后走人，而那个检查的人却很认真，可以说是乐在其中。
这在别人看来可能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但他活了这么多年，很清楚一个细微的表情差异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的眼里再次闪过一缕红光。
“先生，怎么了？”苏尧抬头时，只见苏逸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苏逸对她笑了笑，过去扫了一辆车，“走吧。”说着，他骑上单车，顺着非机动车道前行。
后面的苏尧不满地瘪瘪嘴，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苏逸眼里一闪而过的红光，既然他现在不说，大不了待会等火车的时候再问。
正如之前说的，国庆节期间很容易堵车，他们骑车没多久就看见机动车越来越慢，用“车山车海”形容也不足为过。对此，苏尧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庆幸，还好没有选择继续等公交，不然，等到了火车站已经是猴年马月了。
“话说，你觉得喜欢单车的人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一个人会因为什么而喜欢单车？”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苏逸突然这么问，让苏尧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摇摇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之前搬运共享单车的那几个人。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绿灯亮了，人行道两端的行人和骑车的都争先恐后地动了起来，苏逸也不慌不忙地跟上去。
“好啊！”一听苏逸说要讲故事，苏尧顿时兴奋起来，迅速跟在苏逸旁边，生怕因为距离太远而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这个故事的开头和一些言情小说有几分相似，但结局可能差强人意。
在小学的时候，姜洵可以说是班上最特殊的一个男生，因为他不仅不怎么和别的男生一起玩，还喜欢借班上一个女同学的小说看。总之，下课之后基本上就他一个还坐在位置上看小说，因而班上那些调皮的男生老是嘲笑他是女孩子。
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因为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就是看小说。不过，借他小说的是个女同学，所以那些小说大部分也是言情小说。
而在那些言情小说里，有一个故事他印象很深刻。故事里的男主喜欢女主，并且用了很多种方法去追女主，后来得知女主向往的是和喜欢的人穿过花海。于是乎，在某个周末，男主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女主家门前，并带她去到了她一直向往的花海，最后表白成功。
虽然这在有些人看来有些好笑，甚至存在着逻辑上的漏洞，但在当时的姜洵看来，这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后来，他又看了很多言情小说，很多都出现了单车，以至于他认定单车就是一个浪漫的存在。
姜洵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在大学认识的，但在那之前，他对借他小说的那个女同学一直有着好感，只不过他一直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况且小学毕业后他们基本上没联系过，更没遇见过，那种好感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淡化了。
和女朋友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他也会笑姜洵有点像女生，但并没有嫌弃。
至于两人后面为什么会分手，也只能说无可奈何，毕竟现实和小说的差距很难说清。
“那后来呢？”苏尧有些不满，因为苏逸老是说着说着就停顿一会儿，吊人胃口。
“后来……”前面又是一个十字路口，而且显示的是红灯，苏逸就在人群后停下来，看向停在旁边的苏尧，“你还记得刚才那个检查共享单车的那个人吗？”
苏尧点点头。虽然记得，但没有仔细去看，依稀记得是个男的，至于多少岁，多高，长什么样，完全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就是苏逸所说的那个姜洵吧。
“大学毕业后，他去了一家公司上班，虽然工资不错，但也不能说满意，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后来共享单车出来了，他细想之后毅然辞职，这让亲朋好友都感到疑惑和愤怒，毕竟他之前工作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比现在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朋友中，有人知道他是因为喜欢自行车才这样，但都说这样划不来。可他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比什么都好，反正现在这个工作的工资也没有低的可怜。就算以后结了婚，只要夫妻两人都努力工作，过上小康生活根本不是难事。”
“虽然他的选择我能理解，但说句老实话，这人怕不是被言情小说毒害了。”刚才苏尧就猜想会不会是这种结局，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苏逸忍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着斑马线另一端的红绿灯，“在很多人看来他的选择的确是脑子没转过弯，但换个角度想想，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因为什么？自行车？”苏尧翻了个白眼，“我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都没中毒到他那种程度。”
绿灯亮了，他们又一次顺着人流过了马路。
“毕竟你活了一千多年了，和他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有着巨大的差别。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所需要的勇气，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再说，他现在过得也不差，又不累，工作压力也没以前大，又不用老是加班，或者调整生物钟上夜班，虽然工资低了点，但乐得自在。你说，他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苏尧勾了勾嘴角，表示不想说什么。她活了一千多年，其中有八百年左右是跟着苏逸的，但每次和他争论，她就没赢过。
苏逸看了眼苏尧的表情，忍住不笑出声。就算不读心，他也能猜到苏尧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