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睡了

我做了一个梦。
……
脸颊上突然传来的冰冷触感，伴随着隐约的催促声——我知道，天亮了。几番催促无果之后，我的被子骤然离我而去，迫于无奈，我不得不睁开双眼。
我大抵是有做什么梦的，但我记不清了，也许是个好梦吧。
……
年幼时候的我，最爱睡觉。若要说那时我人生中最大的反派的话，应该就是扰我清梦的人了吧。
孩子喜爱睡觉，我觉得是奇怪的。在我的印象中，如今的孩子，一个个大呼小叫，来回蹦跳，仿佛身上总有着宣泄不尽的精力。
孩子总是如此的。即使是我，曾经也是顽劣孩子团体的代表人物，让邻里头疼不已。如今偶尔忆起那些事，也不由得自我感叹一番：这竟是我会做出的事！
……
只我一人。
待我意识到的时候，不知为何，在荒郊野地里，苍苍茫茫中，只我一人。
我前前后后地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我想大声地喊，却不知该喊些什么；我想离开这里，可这四面八方，哪里才是个方向？
我越看越是惶急，越想越是害怕，一时间竟哇的一声哭喊了出来——可就连这哭喊声也传不久远，落在这旷野中，仿佛被吞吃了一般。
还是睡吧，入睡的时刻是我最喜爱的时候，那样就可以了无烦恼，什么都不用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定又是完美的一天。
闭上眼的时候，似乎有隆隆雷声。
……
我年幼的时候，母亲性情急躁，又对我寄以重望，总是逼迫我学习。我不愿学，可总抵不过棍棒的疼痛。
说来可惜，时至今日，我依然没能学出个名堂来。但那时的我，每日总会坐在写字桌前直至深夜，直到母亲点头，我才能够睡觉。那时觉得睡觉真是幸福！
那时父母并不和睦，打骂声时常有之，我缩在写字桌前，不愿学习，却也不知该该做什么。
父亲并不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但在我的印象中，他不常与我说些什么。
……
又是熟悉的旷野，我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腿，不发一言。
太阳已经下了山，黄昏薄暮，左右的寂静仿佛加重了身周的空气。
“又是一个人，等会儿，还是睡一觉吧。”
正这么想着，肩头被拍了一下，这旷野之间，竟还有别人？
“走，回家了。”
是父亲。
说完他便领着我向远方走去，边走还边向我念叨着一些什么。
他的嘴在动，但我却听不见。于是我又下了一份心，用力地去听——这才听见一些，似乎是叫我好好的之类，有的没的。
我才松下一口气，可这一放松，我却又听不见了。罢了，也不过是些有的没的说辞罢了。随他走回家再说吧。
走一路，父亲也念叨了一路，可我一句也没听见。不知为何，我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倏忽之间，便超过了父亲。而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句话——
“就这样吧，你要好好的。”
闻见声音，我回头看向父亲——
只我一人。
这苍苍茫茫的旷野里，只我一人。
……
我的梦醒了。
父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