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相思倦 ·肆

肆 琴瑟云归
我如愿和公子成婚了。
以宜仙翁主的身份而不是戏姬朱蕤。我以为我们可以琴瑟和鸣，如同普通的夫妻那样，吟诗作画，甚至闺乐描眉。他说出那句“我亦心仪你。”的时候，我觉得我大抵是很幸运的，我满足了。
可月满则亏。
昭国内斗，江山易主。
母亲自缢了，玉奴从昭国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她只拼了命的，似要气绝的在我耳旁留下话语：“闻人寐是小人，翁主防之……”
我的公子怎么会是小人？
玉奴晕在了我的怀里，我为她寻遍名医。可我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连最后一点温存亦没有。我沉在母亲去世的悲痛里时，公子成了太子，我亦失去了我宜仙翁主的身份。公子迎娶了右丞的嫡长女颐璧，我由正妃成了侧妃。
颐璧是天生的贵女，不同于我的嗟来之食。
她高傲的心血丝毫不沾染了尘世的俗媚，她端端的坐在我曾经的位置时，带着身长意味的笑渗了我的骨。
公子抚了我及膝的长发，拥我在怀中：“阿蕤，我定不负了你。”他的眉头紧蹙着，我伸手欲抚平它却被公子一把握在手中，他的手凉凉的似平润的白玉触手也生不得温。
“阿景，我信你。”
公子待我越发的好，哪怕我成了妾室也不比正室差半分。我也不愿我挡了他的皇图霸业，我的公子就应该是人中龙凤，不该埋没了他的倾世之才。
可颐璧似乎不喜欢我。
后来，我有了身孕。
颐璧总喜欢染了绯色的胭脂，凝脂赛玉的肌肤旖旎的搭了寇丹嫣红，风骨曼妙如我见过的武陵春色。颐璧端着高高的姿态，着了锦绣縠绫来看我。
颐璧瞧我的眼神愈发厉色，如她鎏金缀玉的琼芝鲛珠步摇那般泠然冷色。她耸起的眉骨染了远山黛色，两汪碧潭含在翦水秋瞳里又有晦暗不明的颜色：“你莫嫌簌虞宫住不惯，卑糙之体倒也与之相合相配，本宫可受不得凡俗恶气。”
她很高傲。
却非傲骨。
我生了男孩，小名唤作‘阿余’。公子眉目皱的鼻骨之上拱起一道痕，他为他取名‘闻人儇’。
我以为公子不喜欢阿余。
那日我特意熬了羹汤去看公子，我终是我觉得我大错特错了。我路过书房时，却听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愿去揭开的肮脏的秘密。我的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于阿余是意外的。我五岁走失是公子的安排，我成为朱蕤是他的安排，我遇见母亲亦是他的安排，甚至昭国覆灭易主亦是他的安排，独独阿余是失策的。他是目的只有太子皇位与帝王霸业。
连颐璧也是棋子。
“现今昭国已灭，公子是否要除了霍氏？”
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裂。
我不知道我还会被安排什么。就在我心伤哀神后，阿余病了。我的一心都扑在了阿余身上，连公子的温情我都视而不见。我害怕连那也是安排，也是谋。
我坠入了尘网，躲不过海市蜃楼般的迷离幻影，万里的锦绣成了我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