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 第八章

8
在他搬进洛贝塔宫的第一个星期，事实上，是第二个白天，这座监狱的旧住户们给他和哈伦哥斯男爵——主要是后者——办了一场欢迎宴会。那时候他虽然一肚子闷气，但还比较谨慎，对于这座华美的建筑群也没有失去新鲜感。可惜没什么人理他。他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哈伦哥斯后面，看着男爵跟其他人谈笑甚欢，自己却面无表情，连食物都不敢多吃。
他们请来了一位实验音乐大师为他们表演。这座城堡仅有的三十四个住户几乎全部站在最高大的大厅里，梅洛狄特大师请他们把玻璃窗拆下来，以免影响共鸣。带着冬天气味的风像割破的面口袋一样涌进来。鲸油蜡烛光影摇曳。
在音乐响起的时候，罗宾以为地狱降临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失禁。幸好没人看到他连滚带爬逃走的丑态。他逃到另一个房间，但恐怖的声音像嗜血的猎犬一样追随着他的脚步。他跑啊，跑啊，这座宫殿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等乐声暂歇，掌声雷动，他才停下来观察自己的情形。
这是一间有点低矮的侧室，靠墙的地方用砖石砌起了齐膝高的台子，上面摆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圆形软垫。几个人坐在台子上抽水烟，乳白色烟雾隐藏了他们的身形。他迟疑了一下，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去。
坐在中间的女人一下看到了他，热情地举起手招呼：“哎，你就是罗宾吧？我听哈伦哥斯提起过你。请坐过来吧，你要抽烟吗？或者叫人拿些吃的来下酒。”
他走过去，一个膝盖跪在台子的边缘，另一条腿站在地上，小心地牵住女人的手，行了个吻手礼。她露齿而笑，等对方放开了手，指着他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都到了这种地方，还在乎这些？雷，请你帮我们拿些吃的过来，谢谢。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贝瑟妮·哈伦哥斯，是萨拉津大学文史哲学系的客座教授、商人的女儿、还有贵国元帅……抱歉，我表述有误，是前任元帅的合法妻子。”
说完话，她收起双腿跪坐起来，给罗宾让了个地方。罗宾注意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用透明轻纱制成的连衣裙，乳尖上涂了胭脂。画着淡妆，在眼角点了两点乌泪痣。身上没有什么金属的首饰，只在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根月桂的嫩枝。树叶青翠欲滴，跟她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
“夫人？”
“嗯？叫我贝瑟妮就好。”
“贝瑟妮，我记得现在是冬天。您是到哪找到的这样一棵嫩枝的呢？更何况，现在也不到时节吧。”
男爵夫人低头摸摸自己的脚踝，用纤纤玉指扫去一颗并不存在的尘土，开口说：“你想听最长的版本还是最简短的？”
“反正我在此处时日良多，请您给我讲最长的版本吧。”其实他只是想听她多说点儿话。
“说得很对。”她接过一杯酒，是之前她遣走的那位给她带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侍者，他们在地台上支起一张小圆桌，然后放上一只装满冰块和牡蛎的大圆盘。女学者示意罗宾随便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讲：“你可知道月桂这种植物在历史上的象征意义吗？”
“是‘胜利’？”
“是阿波罗的荣耀。不过更早的时候，人们的确把月桂花冠戴在胜利者的头上，以象征荣耀与胜利。而非用我们现在所用的天鹅绒或丝绸制成的绶带。罗宾，你知道阿波罗与达芬恩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