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你的声音

毕业那天，我们哭了，像个孩子一般哭的稀里哗啦，许久眼泪才止住，但那时早已泪痕遍布。像是往常一样，我靠在背阳的砖墙，她面对向阳的木窗。夕阳的余晖自稀疏的枝叶间筛落，斑斑驳驳，深深浅浅的印在她的侧脸。
“我要去纽约了。”她说，“大概一周之后。”
我干笑两声，伸出食指在半空划了一个圆。“那算一算吧，预祝一路顺风。”
“和以前一样，手伸进去，取出一张纸就好。”我把手揣进口袋，转开视线不再看她。“这次，你乘坐的飞机，失事概率是在所有美国人的名字里随手抽到一任总统。”
她从圆中抽出一张纸，扫了一眼，随手扔回去。“你算的准不准？”
“百算百中。”
而后便是沉默，无言对视许久，直到已不能再约束我们的上课铃声响起，各自收拾背包，一人向东，一人向西，最后留给彼此的祝愿是“再见”，威远再见，再次相见。我听到她在唱歌，一首她从未唱过的，于我而言完全陌生的歌。“一个人，走陌生的路，听陌生的歌。”她曾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在我脑海中浮现，下句是：“回首望去，偶然之间才发现，那些想要忘记的却更加清晰，那些不想忘却的却早已模糊。”
我回头，却只见一片景色被泪模糊。
回到家，我用了一周时间，几乎一刻不停的从圆里抽出一张又一张的纸条，最后终于是抽到了那张有些皱的纸，她抽到的纸，那个名字是——乔治·华盛顿。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从上海飞往纽约的AMC302号航班突发事故坠机，无人生还。”
第一次的，我恨起了自己占卜首席生的身份。
第二天，我收到一个包裹，来自两天之前的她，是一只木头拼接成的夜莺，和一封信。
“你又算准了，真好。这个，是我原本应该在毕业那天就给你的，但是那时候忘记了，真是遗憾呐，我在这只夜莺上，存了几千条声音，有跟你说过的，也有来不及跟你说的，想要知道的话，就问吧。”
木头夜莺做的很精致，并且，出乎我意料的，它的上面并没有一丝术式的痕迹。
“你还记得我么？”我拧上发条，问夜莺。
“当然，小野。“很好听的声音，音线偏软却并不粘稠，就像是棉花糖一般，是她的声音。
零散琐碎的记忆残片因一句话而一齐涌入脑海，如同潮水一般冲刷着一段又一段的迷失，我尽力将它们拼组，却始终无法拼成一个完整的圆，但是，一个名字却是清晰的呈现——纳兰筱。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记得啊，那是在第一次公共历史课上。”
那天，习惯于早到的我随意在教室里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趴在桌上，静静的看着窗外，想些心事。想到之前，想到方才结束的夏天，无端的感觉有些难受，就用手蒙住略微有些湿润的眼睛。
突兀的，一个声音问我：“喏，同学，你哭什么？”
我并没有理会，只是轻轻擦了擦眼睛，埋头摆弄起蓍草。
“我能坐这里么？”她又问到，还没有等我回答就径自坐下。也许就是在那时我注意到了她，注意到她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了她，阳光轻轻在她身上漫开，优雅而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