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青烟之谈
授权转载。
作者：乔木折枝
郭德纲不知道他们什么用意，客客气气的介绍：“不是，我叫郭德纲，是从外面借来的。”
外面的人？这几位更不明白了：“你是外面的？那你怎么把他弄回来的，你认识？”
于谦在北曲其实人缘极好，但跟他相熟的也大部分都在外面拍戏，留下的都是没法子的，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一个弄字听得郭德纲眉头皱了起来。
“不认识。”声音也冷，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
“不认识，不认识怎么回来了。”那个京片子喃喃道。
另一个人接茬：“兴许是没戏拍了呗，只能回来了。”
郭德纲一笑，讥讽两句：“他现在就赶回去拍戏了，哎，都是北曲的，你们怎么不去啊？”
郭德纲清楚现在相声的情况，有法子都出去吃第二碗饭了，怎么会留在这里，他们几个，定是演技比不上于谦，不招导演待见，果然，好几个人都没了声儿。
还有个人不甘心的接道：“你也不看看人家，师父是石富宽，干爹是侯耀文，老爹是石化的老总，团长还是拜把子兄弟，我们可是比不上哦。”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好似于谦都是靠着走后门，没有这几层关系根本没法拍戏，但郭德纲却没想这些了。整个脑子里都是盘旋着石富宽，侯耀文，石化老总，北曲团长。
一根根线交织在一起，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罩得他喘不过气来，落在地上，又像惊雷一般，惊得人心一颤，除了惊叹说不出一句话。
以前只以为他演技好捧得好家境好，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出生和背景，郭德纲被噎的说不出话，如同井边突然破开了个口子，从前在井底只以为苍穹遥不可及，现在才明白它还广阔无边。
那边挨着布帘子的有人喊话：“什么拍戏去了啊，这不在那坐着的嘛！”
郭德纲一惊，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凑出去往外看，果然，后台后边的地里，于谦正坐在那田坎上，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干什么。
郭德纲心里无数的疑惑又翻上来，好多话都想说，顾不及后边叽叽喳喳又在揣测些什么，撩开布帘子就往那边走。
风清清凉，将他的衣摆扬起，衣摆扬在快步带起来的风里，一遍复一遍。
走到近处，这才发现于谦在抽烟，应该是不想熏了后台，才跑到外边来的，这瘾是有多大，一刻也忍不了，下了台就要来上几口。
郭德纲是极其讨厌抽烟的，平时看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看见于谦抽烟步子本能的就慢了下来。
于谦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侧过身子，看见是郭德纲，客气的笑了笑。
本来是笑得客气，但他那样偏过身子，眼睛微眯着，嘴里因为吐着烟，只是扯了扯嘴角，整个人罩在青色的烟雾里，手指一弹烟灰，显得痞气十足。
不由的，就坐到于谦身边去，于谦连忙一只手扶住他，示意他别动，把身下的报纸打开了，两个人一人一半，免得弄脏了身上的大褂。
虽然不知道一下台哪来的报纸，但郭德纲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报纸只有这么大，两个人挨得那么近，烟也吹到郭德纲身上，他却一点都不要紧。
于谦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推出了一根，示意郭德纲。
郭德纲连忙摇头：“不抽，我不抽，谢谢。”
“那……”
“不要紧不要紧。”郭德纲知道于谦是问他介不介意，赶紧做出大方的样子。
于谦笑了笑，问道：“怎么了，有事？”
“没事，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这样实在太假了，郭德纲又补了一句：“谦儿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于谦吐了一口气，青色的烟在风中打着旋儿，一下就吹得四散，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的样子苍茫悠远，郭德纲只顾看着他。
半响，才道：“剧组设备出事儿了，临时不拍我那场，我就上团里来转转。”
郭德纲明白，于谦是在撒谎，谁临时上来转转带件大褂的，于谦竟然撒谎，于谦是为自己来的，却不说出口，郭德纲心里忍不住，嘴角绷着，酒窝却陷了下去。
两个人待在同一阵风里，坐着同一张报纸，穿着同一身褂子，郭德纲沉溺在一种莫名的快乐当中，像是刚从悬崖边掉了下去，睁开眼却到了九重天上。
是虚惊一场，是失而复得，不管是怎样，此刻于谦都是真真实实的坐在他身边，快乐就是从这里来的。
郭德纲看着一片叶子吹动了跟前，一阵风将它刮到地上，落地还走的多远，他的眼神也跟着它飘忽打转，半响，才对于谦说道：“幸亏来的是谦儿哥你，不然我也没法说了。”
这句话字斟句酌，幸亏来的是你，意思就算来了别人，他也没法说的，只有于谦一个人，能够在那个时候解救他。
这句话郭德纲说出来全凭心意，不知道于谦有没有听明白，他淡淡笑道：“不是还能说单口嘛。”
于谦这是谦虚，不愿提自己的功劳，郭德纲却沉沉道：“但凡能围下一个人来，谁还自己干。”
声音近似无助，于谦弹了弹烟上快要垒起来的烟灰：“你现在没搭档？”
郭德纲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有，我在外面有个小摊子，也不挣钱，有个老先生帮我量，量的也是真好，对我也好……”
这是郭德纲说出来的，还有他没说出来的，老先生量的好，对他也好，可是年纪已经大了，他看着也心疼。
小摊子毕竟不挣钱，还劳心劳力，就不如让老先生早早颐养天年，享几年清福，而他还年轻，还可以一路闯下去，还可以再撞碎几道南墙，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于谦宽慰道：“这不就是围下人了嘛。”
说来说去又转了回来：“老先生是好，你也好，今天来的要不是你，我就……”
于谦不愿意郭德纲照着原词再夸一遍，也不愿意他沉在那种悲伤中，开口拦下他的话：“你就唱不成《送情郎》了。”
郭德纲一楞，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最后砸了他一句，现在都还记着，小心问道：“谦儿哥你不会介意吧？”
于谦笑了，刚刚还说他是好搭档，现在说什么呢，回答道：“介意。”
郭德纲转头惊讶的看着他，于谦继续笑道：“介意前边都还没唱完，你就急着驮石碑了。”
郭德纲立刻笑出声来，原来他不是真的介意，这就放心了，但还是得解释几句：“那整篇太长了，时间也不够，我就临时截了几段。”
“奥？那几段也唱的好。”
郭德纲不知道他是真夸还是客气，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谦儿哥你要是喜欢听，我给你唱完整的。”
于谦笑了，这人还真挺楞的，但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能说不喜欢吗，大家又不熟不能当人面打脸啊，只能点点头。
郭德纲高兴了，两只手叠放在一起，清清嗓子，就唱了起来：“一不让你忧来啊，二不让你愁啊……”
于谦怕烟呛着他的嗓子，把抽了半截的烟掐灭在土里，湿土埋烟，他们中间最后一段青烟在空中四散开来，越来越稀薄，最后在风里没了踪迹。
郭德纲怕别人听见，压了嗓子低声的唱，于谦侧着身子静静的听，两个人隔得那么近，四下无声，只有在婉转的歌声响在耳边，这次只唱给他一个人。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哟哟。”于谦觉得好笑，却还是给他接了一句。
“送到了大门东啊，偏赶上老天爷刮起了西北风啊，刮风倒不如下点小雨好啊啊……”
于谦正静静的听着，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歌声戛然而止，郭德纲和于谦一起回头看过去。
又是这个小李，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这歌还没唱完呢，他就打断了。
“谦儿哥，团长正找你呢，快过去吧。”
说完也不走，站在地里看着他们俩，就要和于谦一块儿回去。
于谦总不能说你先回去我先听个歌，这太不像话了，只能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褂子，其实有报纸垫着，一点也不脏，郭德纲紧跟着站了起来。
于谦跟着小李往回走，郭德纲却不走，站在原地，于谦看着他也带了些歉意，说道：“下次再听你唱完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小李一脸诧异，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也连忙跟在于谦后面走了。
郭德纲站在原地，脑子都还有些缓不过来，下次听完？下次听完？！还有下次！下次他还会来！
像一阵电流激过全身，郭德纲陷入一种受宠若惊的喜悦之中，等他们走的足够远了，这才想起报纸的事。
确定他们确实看不见了，郭德纲捡起地上那张报纸，拍了拍后边的湿泥，四四方方的叠好，放进了口袋的最里面。
观众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几个小记者接待着领导，刘中舟站在另一边，看着于谦走过来。
等走的足够近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刘中舟上去直接搭于谦的肩膀，笑着闲聊了好些，问了问他师父干爹的事，还约着下次有空一起到他师父家里蹭茶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笑得畅快，都是不用干活的爷，散场了就往车那边走。
走到没人的地方，刘中舟郑重问道：“你怎么会半截出来的？”
作者：乔木折枝
郭德纲不知道他们什么用意，客客气气的介绍：“不是，我叫郭德纲，是从外面借来的。”
外面的人？这几位更不明白了：“你是外面的？那你怎么把他弄回来的，你认识？”
于谦在北曲其实人缘极好，但跟他相熟的也大部分都在外面拍戏，留下的都是没法子的，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一个弄字听得郭德纲眉头皱了起来。
“不认识。”声音也冷，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
“不认识，不认识怎么回来了。”那个京片子喃喃道。
另一个人接茬：“兴许是没戏拍了呗，只能回来了。”
郭德纲一笑，讥讽两句：“他现在就赶回去拍戏了，哎，都是北曲的，你们怎么不去啊？”
郭德纲清楚现在相声的情况，有法子都出去吃第二碗饭了，怎么会留在这里，他们几个，定是演技比不上于谦，不招导演待见，果然，好几个人都没了声儿。
还有个人不甘心的接道：“你也不看看人家，师父是石富宽，干爹是侯耀文，老爹是石化的老总，团长还是拜把子兄弟，我们可是比不上哦。”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好似于谦都是靠着走后门，没有这几层关系根本没法拍戏，但郭德纲却没想这些了。整个脑子里都是盘旋着石富宽，侯耀文，石化老总，北曲团长。
一根根线交织在一起，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罩得他喘不过气来，落在地上，又像惊雷一般，惊得人心一颤，除了惊叹说不出一句话。
以前只以为他演技好捧得好家境好，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出生和背景，郭德纲被噎的说不出话，如同井边突然破开了个口子，从前在井底只以为苍穹遥不可及，现在才明白它还广阔无边。
那边挨着布帘子的有人喊话：“什么拍戏去了啊，这不在那坐着的嘛！”
郭德纲一惊，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凑出去往外看，果然，后台后边的地里，于谦正坐在那田坎上，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干什么。
郭德纲心里无数的疑惑又翻上来，好多话都想说，顾不及后边叽叽喳喳又在揣测些什么，撩开布帘子就往那边走。
风清清凉，将他的衣摆扬起，衣摆扬在快步带起来的风里，一遍复一遍。
走到近处，这才发现于谦在抽烟，应该是不想熏了后台，才跑到外边来的，这瘾是有多大，一刻也忍不了，下了台就要来上几口。
郭德纲是极其讨厌抽烟的，平时看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看见于谦抽烟步子本能的就慢了下来。
于谦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侧过身子，看见是郭德纲，客气的笑了笑。
本来是笑得客气，但他那样偏过身子，眼睛微眯着，嘴里因为吐着烟，只是扯了扯嘴角，整个人罩在青色的烟雾里，手指一弹烟灰，显得痞气十足。
不由的，就坐到于谦身边去，于谦连忙一只手扶住他，示意他别动，把身下的报纸打开了，两个人一人一半，免得弄脏了身上的大褂。
虽然不知道一下台哪来的报纸，但郭德纲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报纸只有这么大，两个人挨得那么近，烟也吹到郭德纲身上，他却一点都不要紧。
于谦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推出了一根，示意郭德纲。
郭德纲连忙摇头：“不抽，我不抽，谢谢。”
“那……”
“不要紧不要紧。”郭德纲知道于谦是问他介不介意，赶紧做出大方的样子。
于谦笑了笑，问道：“怎么了，有事？”
“没事，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这样实在太假了，郭德纲又补了一句：“谦儿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于谦吐了一口气，青色的烟在风中打着旋儿，一下就吹得四散，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的样子苍茫悠远，郭德纲只顾看着他。
半响，才道：“剧组设备出事儿了，临时不拍我那场，我就上团里来转转。”
郭德纲明白，于谦是在撒谎，谁临时上来转转带件大褂的，于谦竟然撒谎，于谦是为自己来的，却不说出口，郭德纲心里忍不住，嘴角绷着，酒窝却陷了下去。
两个人待在同一阵风里，坐着同一张报纸，穿着同一身褂子，郭德纲沉溺在一种莫名的快乐当中，像是刚从悬崖边掉了下去，睁开眼却到了九重天上。
是虚惊一场，是失而复得，不管是怎样，此刻于谦都是真真实实的坐在他身边，快乐就是从这里来的。
郭德纲看着一片叶子吹动了跟前，一阵风将它刮到地上，落地还走的多远，他的眼神也跟着它飘忽打转，半响，才对于谦说道：“幸亏来的是谦儿哥你，不然我也没法说了。”
这句话字斟句酌，幸亏来的是你，意思就算来了别人，他也没法说的，只有于谦一个人，能够在那个时候解救他。
这句话郭德纲说出来全凭心意，不知道于谦有没有听明白，他淡淡笑道：“不是还能说单口嘛。”
于谦这是谦虚，不愿提自己的功劳，郭德纲却沉沉道：“但凡能围下一个人来，谁还自己干。”
声音近似无助，于谦弹了弹烟上快要垒起来的烟灰：“你现在没搭档？”
郭德纲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有，我在外面有个小摊子，也不挣钱，有个老先生帮我量，量的也是真好，对我也好……”
这是郭德纲说出来的，还有他没说出来的，老先生量的好，对他也好，可是年纪已经大了，他看着也心疼。
小摊子毕竟不挣钱，还劳心劳力，就不如让老先生早早颐养天年，享几年清福，而他还年轻，还可以一路闯下去，还可以再撞碎几道南墙，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于谦宽慰道：“这不就是围下人了嘛。”
说来说去又转了回来：“老先生是好，你也好，今天来的要不是你，我就……”
于谦不愿意郭德纲照着原词再夸一遍，也不愿意他沉在那种悲伤中，开口拦下他的话：“你就唱不成《送情郎》了。”
郭德纲一楞，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最后砸了他一句，现在都还记着，小心问道：“谦儿哥你不会介意吧？”
于谦笑了，刚刚还说他是好搭档，现在说什么呢，回答道：“介意。”
郭德纲转头惊讶的看着他，于谦继续笑道：“介意前边都还没唱完，你就急着驮石碑了。”
郭德纲立刻笑出声来，原来他不是真的介意，这就放心了，但还是得解释几句：“那整篇太长了，时间也不够，我就临时截了几段。”
“奥？那几段也唱的好。”
郭德纲不知道他是真夸还是客气，竟然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谦儿哥你要是喜欢听，我给你唱完整的。”
于谦笑了，这人还真挺楞的，但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能说不喜欢吗，大家又不熟不能当人面打脸啊，只能点点头。
郭德纲高兴了，两只手叠放在一起，清清嗓子，就唱了起来：“一不让你忧来啊，二不让你愁啊……”
于谦怕烟呛着他的嗓子，把抽了半截的烟掐灭在土里，湿土埋烟，他们中间最后一段青烟在空中四散开来，越来越稀薄，最后在风里没了踪迹。
郭德纲怕别人听见，压了嗓子低声的唱，于谦侧着身子静静的听，两个人隔得那么近，四下无声，只有在婉转的歌声响在耳边，这次只唱给他一个人。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
“哟哟。”于谦觉得好笑，却还是给他接了一句。
“送到了大门东啊，偏赶上老天爷刮起了西北风啊，刮风倒不如下点小雨好啊啊……”
于谦正静静的听着，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歌声戛然而止，郭德纲和于谦一起回头看过去。
又是这个小李，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这歌还没唱完呢，他就打断了。
“谦儿哥，团长正找你呢，快过去吧。”
说完也不走，站在地里看着他们俩，就要和于谦一块儿回去。
于谦总不能说你先回去我先听个歌，这太不像话了，只能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褂子，其实有报纸垫着，一点也不脏，郭德纲紧跟着站了起来。
于谦跟着小李往回走，郭德纲却不走，站在原地，于谦看着他也带了些歉意，说道：“下次再听你唱完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小李一脸诧异，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也连忙跟在于谦后面走了。
郭德纲站在原地，脑子都还有些缓不过来，下次听完？下次听完？！还有下次！下次他还会来！
像一阵电流激过全身，郭德纲陷入一种受宠若惊的喜悦之中，等他们走的足够远了，这才想起报纸的事。
确定他们确实看不见了，郭德纲捡起地上那张报纸，拍了拍后边的湿泥，四四方方的叠好，放进了口袋的最里面。
观众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几个小记者接待着领导，刘中舟站在另一边，看着于谦走过来。
等走的足够近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刘中舟上去直接搭于谦的肩膀，笑着闲聊了好些，问了问他师父干爹的事，还约着下次有空一起到他师父家里蹭茶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笑得畅快，都是不用干活的爷，散场了就往车那边走。
走到没人的地方，刘中舟郑重问道：“你怎么会半截出来的？”
青龙铠×朱雀约wr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