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斯先生共度的54个日夜 第3-8天

3-8 喜欢讽刺他人的修斯先生想要证明什么
潜藏于我们意识中的认知永远是真实的，那些梦境中朦胧的死亡与重生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我们是否真的意识到或是否能够去承认，它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投下的阴影，在我们心中留下淡淡的，钝钝的恐惧。如同热力学第二定律所言的熵永远不会减少一般，与他人建立关系总是意味着事情在向着更糟的方向不可逆的发展。或许在某些微观上的确是好的，但这却是建立在宏观更多的牺牲之上的举动。修斯先生不止一次这样说，只不过有时候表达方式是不同的。和你也是，和城市也是。修斯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我说的。城市就是各种复杂关系的集合体，城镇和村庄是更简单的，国家则是最糟糕的一个。但是因此而放弃就只是慢性自杀，那样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
“试想一下吧，人类之所以会出现是建立在宇宙更大程度的熵增之上的。哪怕最终会更快地走向热寂，但我们也是因此得以存在。”
令我感到不解的是，有时候修斯先生能说出一些听起来具有强烈个人主观色彩但独到的见解，有时候却又不可思议地天真，或者说是盲目的自信。
修斯先生家里的水果只有香蕉。修斯先生认为香蕉就是世界上最方便的食物。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个庸俗的懒人。我只是个随处可见的中年人罢了，和普通人有什么差别呢？而普通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懒惰，人的天性如此。对于我的不解修斯先生有些惊讶地说道。“我不信仰上帝，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东西。本因如此，我也对此深信不疑。但如果偏要说的话，我会告诉你香蕉就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造物。这既是人类的原始基因作祟，也是物竞天择，因为猿猴更聪明选择了香蕉才从生物中脱颖而出进化成人。”修斯先生边从挂在钩子上的香蕉串上掰下一根香蕉边洋洋自得地说道。
香蕉是经过后天人工培育才长今天这个样子的，蠢货。桃子也是。
我忍住了。隔天去大约20公里开外的这里唯一的一家超市采购生活用品的时候，我顺便挑了点橘子和苹果。还要忍受修斯先生对这些被他称为“低等水果”的嘲笑。
“挑选着如挂在树上的香蕉般的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的我们和猴子有什么区别呢？”修斯先生如是说道。“人类经过几百万年的进化还是没能从动物中完全脱离出去。”
修斯先生的一天至少有30个小时，有时候甚至更多。并不能说他的生活是毫无规律或是作息紊乱的，按照修斯先生自己的说法他只不过是在按照自己自然的生物钟生活罢了。在这仿佛处于另一个星球的地方，用城市里的时间衡量是毫无意义的。修斯先生说有人曾经做过这样的实验，把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长达几十天，最终每个人对于一天具体有多长的感知是完全不同的。而他在选择在这里生活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顺从自身的节奏，仔细感受身体传来的信号，不要让任何东西打破它。
我对这些实验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刚开始的时候我仍用手表来看时间，但是没过几天手表就不知道被我丢到了哪个角落。或许修斯先生是对的，时间在这个异类的地方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参照物没有目标的时间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时间如细胞般程序性死亡，变成了沙漠中一个不断滚动的空壳，一个没有具体意义的意向，一个失去词性的不定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