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 03

阎鹤祥和顾宁办手续的那个下午天气不太好，顾宁把菁菁托付给叶斓，撑着伞下了楼。
阎鹤祥开车在楼下等她，顾宁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副驾驶。一路无言，碰见了路口的红灯，阎鹤祥才能透过后视镜看看顾宁。
顾宁今天没穿汉服，一件黑色的外套里面穿着衬衣，涂了大红的唇，在阴郁的天色里分外扎眼。阎鹤祥咳嗽一声，绿灯亮了，他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要离婚的两个人，谁都没资格管对方的闲事。
到了民政局门口，顾宁先下了车，阎鹤祥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回来时看见顾宁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她鲜少穿过的高跟鞋，站在那里气场强大，让人不敢靠近。阎鹤祥皱了皱眉，这样的顾宁，他从来没见过。
“走吧。”见他来顾宁抬头瞟了他一眼，转身先进了门。阎鹤祥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看见她鞋底的红色，仿佛一抹蚊子血，嘲讽他的多心。
罢了，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离婚大厅里人很多，隔壁有小两口在吵架，顾宁冷眼看着，女生揪着男生的衣服哭的稀里哗啦的，“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不都跟你说了吗她是我上司，我也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啊……”
顾宁勾起唇角笑笑，突然生了些玩味的心思，转头问阎鹤祥。
“介意和我说说她吗。”
阎鹤祥回头看她，顾宁今天化了妆，上挑的眼线显得整个人有些凌厉，他觉得不好看。正准备张嘴说点什么，柜台叫到了他们的号码，顾宁看看手里的证件资料，率先起了身。
阎鹤祥也只是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有。
“什么原因？”
婚姻登记员是个年轻小姑娘，头也没抬地问他们。顾宁看看阎鹤祥，见他没打算开口，自己张了嘴。
“感情破裂，两个人不合适了。”
小姑娘抬头，有些意外地看看顾宁，确定了一下手里的材料。
“孩子呢？”
“孩子归我。”
顾宁转头去看阎鹤祥，他全程都没开口，像以前一样，家里有任何事都是顾宁来处理，他都听她的。以前顾宁还觉得是他相信自己，可现在她才想明白，不是相信，是不在意。
顾宁低着头笑了，很轻很轻。
“协议离婚，男方阎鑫，女方顾宁，育有一女阎疏桐归女方抚养，男方探视时间在孩子三岁之前一周两次，三岁之后一周一次，抚养费每月八百，财产独立没有共同财产分配问题，对吗？”
“对。”顾宁答应的干脆利落，好半天了也没听见阎鹤祥讲话，和办手续的小姑娘一块儿回头看他，他才从愣神里回过神来。
“对。”
“行了。”小姑娘打了本盖了钢戳递给他们俩，阎鹤祥翻了翻离婚证，上面的照片还是他跟顾宁刚结婚的时候拍的，笑的稳重大方。
顾宁没说话，把本儿塞进包里往外走，阎鹤祥还是跟在她后边。走到门口顾宁站住了，转身看他。
“阎先生，”顾宁叫他时加上了姓，明明白白地划清了界限，“没什么事儿我就去接菁菁了，您多保重。”
“找个地方坐会儿吧。”阎鹤祥突然出了声，顾宁收住准备走的步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阎鹤祥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找个地方坐坐，你不是想知道她吗，我告诉你。”
他们还是去了叶斓的茶馆。
二楼的最里面的包间是他们签离婚协议的地方，今天离了婚，两个人还是回到了这儿。顾宁在窗前坐下，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还阴着，有些难过。
“说吧，阎先生。”
阎鹤祥自顾自抬手倒了一口茶饮尽，直到茶味在口中漫开，他才缓缓开口。
“碧潭飘雪，好茶。”
“你爱喝雨前龙井，她爱毛峰，你们俩，很不一样。”
顾宁慢慢的听阎鹤祥讲他的故事。
那是个很老很老的故事了，故事里的男生和女生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男生是理工男，女生是文科女，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可偏偏就是走到了一起，情窦初开，最美不过少年时。
女生喜欢相声，男生喜欢机械，于是男生为她去了德云社，女生为他去学了机械制图。两个人也曾经定下誓言白头偕老，那时年少，总以为自己能左右未来。
男生第一场上台女生去了，抱着画板，用最真心的笔触，带着爱意，把男生画了下来。男生将它视若珍宝，细细裱好珍藏于家中，女生说以后给他画一辈子，男生笑着说好，把人拥进怀里。
可是后来女生离开了。
再老套不过的剧情，车祸，没救回来，女生就这么离开了男生。
男生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回到大众面前只一心钻研艺术，再不近女色。
一过就是十几年。
“是我对不起你。”阎鹤祥抬头看着顾宁，眼睛里仿佛有雾，顾宁看不真切。
“我从没拿你当过她，只觉得和你一起过日子，总比和别人一起要合适些。你怪我，本是应当的。”
“我早也该想到的，我从没爱过你，你总有一天是要知道的。知道了，我们俩也就到头了。”
“当初有菁菁的时候我想过要不要告诉你，我自私，总想着再瞒一些时，或许你能理解呢。可我错了，我早该知道，以你的脾气秉性，忍不了这些。”
顾宁抬眸看他，阎鹤祥眼角有眼泪滑落。她本能地想伸手去拭，可手却似有千斤重，抬不起，放不下。
“卿卿，菁菁，”顾宁轻轻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为什么要给菁菁起这个名字呢。”
“有她的原因。”阎鹤祥瘫在了椅子上，回答的坦然。
顾宁笑出了声。
“你凭什么给我的女儿起有关她的名字？”顾宁笑出了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掉。她看着阎鹤祥，仿佛要将他盯出个洞来，阎鹤祥也不躲，只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我对不起你。”
“我希望菁菁能好好长大，所以我们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让孩子知道。”
扔下最后一句话，顾宁转身就走，留阎鹤祥一个人，像入定的高僧，了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