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相生（持更/仙界/刀片儿糖/长坑预警）章节二十

章节二十：人间之十一
不知昏睡了多久，待张云雷再醒来时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辨不清究竟身处何方。四下里静悄悄的，一个旁人也没有。他支撑着爬起来，呆坐片刻，连自己为何会昏倒也说不清。
又过了好一阵子，突然闻见一阵熟悉的甜腻花香气，这才醒悟，自己这是在杨家的别寓，原先他住过的厢房里。
看天色应是不早了，可他受不了一个人独坐在这浓稠黑夜中，于是鼓了鼓勇气，轻轻唤了一声：“九郎？”
无人答应。
也是，这么晚了应该早就歇了。他也没有力气再喊第二声，靠着床栏不再抱希望。任凭早先目睹的那一幕幕惨象如跑马灯一样在眼前来回。
他首先想的是，所幸那徐凤娇的打手并不曾真的看准了他的样貌，因他一向难得在人前露脸，就算露也总隔着纱帘，且那打手通常都在堂前转悠，不怎么进后院。再来碰巧那天九郎买了顶带面纱的帽子与他，脸面被遮住，叫那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倒不是胆小惜命，而是怕连累了杨家父子。纵然杨家也在京城里算得上举足轻重，可扯上窝藏凶犯这罪名，还是很难说得清。况且看那胡家的凶残做派，绝不是轻易好打发的主儿。
能被救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若是再害到救命恩人，他该如何偿还得起？又想到不知自己离开戏社几日了，师父可会担心他二人的安危，找到杨老爷那边去？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第一缕曙光终于爬上窗沿，照进了屋里。
一切摆设都没变，还跟他走之前一样。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欢叫，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可这一派生机勃勃却是进不到他死灰般的心里。
又是半晌过去，听见门外有了动静，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原来是莲儿来看他醒没醒转。
见他半躺半靠地坐在那儿，急忙地跑进来说道：“公子几时醒的？怎的也不叫我！昏了这么些时，也不饿，不渴吗！”
饿，确实感觉不到饿。若非是有人问起，他怕是忘了人还要吃饭才能活着；渴，也不怎么觉得渴，虽然喉头像塞了木屑般干痛。
此时他早把这些忘在九霄云外，满脑子只记得一件事，费了劲张张嘴，许久才问出一句：“九郎少爷去哪里了？”
莲儿一边递了茶盏过去给他，一边答道：“公子是不知道，您昏过去的这几日，咱们少爷急得不行，守着你半步也不离开，要生拉硬劝才去歇一会儿。”
听了这话，云雷心底才有一丝活气，就着茶杯喝了口水，甘甜的茶水滋润着干涸的嗓子，沁心入脾。
“那他此时可是还在睡觉？”迟疑半刻才问出来。
“少爷此时不在咱们这儿。”莲儿替他把床帐栓好，又说道：“昨儿个老爷知道了少爷和您在这儿，把少爷叫回去问话了。”
听得此话，才刚要活络的心又凉了。
事情果真已闹到杨老爷跟前，想必再也没法遮掩。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不知道杨显圣把他远远地打发到城郊是为了九郎和他少来往。曾在青楼为妓，又身背两命，也怨不得人对他两看。本想将这段肮脏往事隐去，远离尘硝安安生生学戏唱戏，得一个杨九郎这样的知己，能偶尔前来相谈一场，这辈子也就这么囫囵着过去。如今看来，是自己痴心妄想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