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相生（持更/仙界/刀片儿糖/长坑预警）章节二十九

章节二十九：人间之二十
一支饱蘸了墨汁的毛笔悬在白色宣纸上迟迟未有落笔。
直到一滴墨“啪嗒”落在纸面，洇出一个黑色的圆斑来，云雷才啊呀一声回过神，痛惜地把那脏了的纸收起，重新换了张干净的铺上。
他搁下笔，对趴在桌上静静守着他的念念说：“你说，写什么好呢？”
云雷活了十八年，到今年才学会了写字，可平常在学堂都是抄写课文或戏本，这辈子还未给谁写过信。是以他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与九郎知道，到下笔那一刻却不知从何说起是好。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他想了想，便又拿起笔来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先写了两个字：九郎。
这名字先前常常念在嘴里，却是第一次被他用笔写在了纸上。
白纸黑字，简单的几笔横竖撇捺，为何在他眼中却赛得过天底下最美的诗词歌赋？光是写下这两个字，他便已是满心的欢喜惆怅交杂在一处，只顾抱着胳膊托着下巴冲着纸发呆。
念念见他如此痴样，竟像是叹了口气似的，转过身子背对他，一条尾巴在桌面不耐烦地扫来扫去。
云雷想寻个人给自己出出主意，想来想去，满戏社里跟他要好的除了一个小猴儿再无别人，小猴儿又是个目不识丁的，且一向很烦他说起九郎。再来就只剩下一个师父了。
这种事儿，去问师父，是不是太不成体统了？
正在他拿不定主意的当口，郭班主却已经走进学堂里来了。他睡前习惯在宅内各个角落巡视一遍，今天看见这么晚了学堂内还有灯火，所以好奇进来看看。却原来是他这个痴心徒儿在对着白纸发愁。
于是问道：“云雷，这么晚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云雷双手捂在纸上，先还犹豫不决的样子，后来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对他说：“师父，我想给九郎写信，却不知如何起头。”
郭论听了有些想笑，又看他确在真心实意地发愁，颇感无可奈何。正所谓情到浓时浓转淡，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
“你不必多想，就把你这几天做的，想的，挑几桩来写，也不必拘泥什么文法，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写不完了，你便写一个下回待续即可。你给九郎写信，哪怕通篇只有一个墨点，他怕是也能高兴半日。”
听了师父这番话，云雷喜从中来，笑得眼睛弯成两个月芽儿，连连点头，也顾不得谢谢师父提点，抓起笔埋头开始写起来。
“别熬坏了眼睛，写完早些去睡。”郭班主见他已经一门心思扑到信上去，也不再逗留，又笑着背了手踱出门去。
话闸子一打开，笔下的心里话就如宣泄而出的洪水般，拦都拦不住。云雷写与九郎的这封信，足足写了四页纸才罢休，把他这些时日的所学全都用尽了，写毕整个人精疲力竭，感叹这比抄戏文可累多了。
虽然才十多天没有见面，这十多天里发生的大小事也不胜枚举，他专挑几样九郎应该想知道的写：第一写他那日一战成名，如今在师兄弟面前扬眉吐气，再没人敢造次挑衅他；第二写他为了多长些肉，每餐硬塞三个大馒头进去，就可惜是没有好菜去就，又说他很想再吃一口六膳居的烤鸭子；第三写念念竟然千里迢迢从别寓找到戏社来，可见这猫儿与他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