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abo】《怎念风华》第十六章·从此明月是天涯

师父葬在门前的桃花树下，明教杀手死后都会迅速化成水消散在空气中。但师父没有。或许是余毒未清，他的身体很脆弱，我与师叔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回来。
我说做个支架抬他，师叔坚决不肯，他说师父不会愿意被那样。我看着师叔抱着师父的背影，明明是正午，日光却是白色的，天空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苍白，师叔头发上的五毒发饰依然会时不时的闪一下光，我紧紧跟着他，仿佛慢一步，他就要消散在日光里。
我想我今生都忘不了，师兄走后， 他坐在地上抚摸师父的脸颊，俯下身吻了他的唇。再抬头我看到了他的两行泪。印象里我没有见过他哭，尽管他平日里喜怒皆形于色。泪水无声滑落，源源不断，像是从他身体最深处流出，他的爱恨，他的希望，他的坚持，都化于其中。我不知道最后还会剩下什么，能支撑他活下去。
“我恨你。”他轻轻的说。
也许是我一瞬间的表情过于惊诧，他仰起脸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唐依，你知道吗，有他在，我才敢活下去。”
我好像在那一瞬间完全懂得了他，他所做的我所不能理解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师父，他就不肯活着。
已是深秋，那棵树早就没有花瓣飘摇。明教的夜风很冷，我第一次感受到它的透骨寒意，刺入心扉，渗进四肢百骸。与内功修为无关，我想，是心冷。
那天起我似乎能够感知师叔的情绪，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细微的表情，无意识的小动作，我都能察觉。
十几年默然的光阴里，我封闭的世界，不知不觉间，被他打开。
安葬师父的第二天，夜晚，我起身向看看师叔睡了没有。刚披上衣服，就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后颈处像是被谁塞进了一块烙铁，沸腾的血液撞击着经脉，恍惚间我以为要死了。
第二天迎着清晨的朝阳醒来，我举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与昨日无异，但我能感觉到体内蓬勃强健的力量破土而出，它会默默的，在不觉间，改变我的身体。
我真的与师父一样，成为了天乾。我是喜悦的，我有更强大的力量可以陪伴在师叔身边。
我走出门，刚好师叔也打开门。他闻到我身上初生的，磅礴的气息，转过脸冲我微微笑了笑，脆弱如朝露般的笑意，对我已是足够。我知道他在对我说“恭喜”。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是最强的那一类人。一夜之间，我似乎懂得了阶级，天生的，无法抗拒和逆转的。
我特别想走过去抱住他，把单薄的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他抱在怀里，为他挡住大漠寒冷狂野的风沙，和漫天无尽的落雪。
晚上他问我，将来想去哪里，脱口而出，“师叔去哪我就去哪。”
他笑了，似乎在笑我稚气，烛光下他良久注视，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少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极是脆弱。
我最终还是跟随他离开明教，我执着的坚持，他没有反对。
小院没有门锁，在这寂寥空阔的不归之海深处，十几年来亦不曾有人造访。
来年春天，那株似桃非桃的树，花瓣依然会纷纷扬扬飘落满地，风中，却再不会传来师父亲手做的菜肴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