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四）

受热烘干之后的残余胶质紧紧黏附在鹦鹉螺号的每一个角落，防护门打开得迟缓而艰难。
开到一半，彻底卡住了。
这扇门隔断了生死。
我给三号比了一个手势，他见状走到我身旁，双手把住了门的下半部分。
三号的脸色相当苍白，这也情有可原。
防护服下的身体因为竭尽全力而颤抖，门却纹丝不动。
从门的另一边，三双手出现了。
吱吱呀呀的钝响传来，门又一次开始运动，最终到达了它应至之处。
透过厚厚的头盔，借着惨淡的应急灯光，我发现那是四号，五号和六号，蹚在过膝的胶质里。
面色沉重，五号的眼角甚至有着泪光显现。
我出声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消散，刚刚无意识间我的牙齿深深刺入了下唇。
“对不起。”五号微微低头，“舰长和一号在会议室，大副在操作室，七号和八号在进行清理工作。”
我和三号对视一眼，剪刀石头布。
他依然出的布，我则是剪刀。
“三号，你留下，优先清理动力相关。”我说道。
他点点头，声音略显僵硬，应该是在克制颤抖：“你去找舰长？”
“我去找舰长。”我平静地说到。
“别被情感左右了判断。”三号有些忧虑。
“没事。”我将视线侧开，“我很冷静，我更担心的是一号。”
虽然没有过错，内心的自责也不可能会少。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胶质受热之后变得富有粘性和韧性，深一脚浅一脚和艰难拔出的过程延缓了到达会议室的进程。
会议室里的胶质已经基本清理完毕了，一个娇小的人影——应该是一号——抱膝坐在墙角，那另一个和一号处在对角线两顶点人应该就是舰长，手持显示器，被显示屏光照亮的面罩上蒙着胶质，不辨表情。
我用力敲击曾经光洁的墙壁，传来沉重的闷响。
一号雕塑般一动不动，舰长抬头，望向我。
“一号她拒绝接入通讯频道。”舰长的声音传来。
“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这样。”我说。
“我承认我起初的决定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现在我们所处的险境。”舰长说到。
“你是杀人犯。”我冷冷说到，“平时爱开玩笑的九号，严肃认真的十号……”
“我救了你们剩下的所有人。”舰长打断了我，他的声音高昂了起来。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看着他。
“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承担责任的。”舰长叹了一口气。
“鹦鹉螺号不能没有舰长，这是你能够暂时逃脱审判的唯一理由。”我说。
“行。”他耸耸肩。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我问道。
“当然。”他似在苦笑，“鹦鹉螺号需要一号，现在这种情况下则更需要了。”
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们在他眼中从来不是人，只是编号好量化好的工具。
综合数值从高到低，是每人各方面数值的简单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