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命擦肩而过】我们不是彼此的陌生人(3)

“怎么不带围巾啊？外面那么冷。”顾婆婆接过我递过来的水果，问我。
“我不怕冷，我家在北方，那里的冬天才叫冷呢。”
“下雪了，灵隐寺一定很漂亮，我想去庙里求平安。”顾婆婆又咳了一下。
“顾婆婆，等你感冒咳嗽好了，我带你去。”
“咳，人老了，走不动了。”
那是我见顾婆婆的最后一面。
那天之后，我迎来了学期考试，加班加点的泡图书馆。约定好去看顾婆婆，是在数学考试之后。我特意的戴上了自己织的围巾，想让婆婆评价一下。定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在婆婆做完例行体检之后。城市里的雪已经化了，路面泥泞，湿滑，再加上一路的红灯，我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我怕婆婆担心，就急急忙忙的跑上楼，猛的打开门，想大叫一声“我来啦！”。
可是，病床是空的，价值一切与顾婆婆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了。
护士说，顾婆婆在九点十几分的时候走的，非常快。
医生说过，顾婆婆的身体就像零件生锈的钟表，表面很好，里面已经千疮百孔了。
人的寿命，仅此而已。
九点……九点十几分……十点……
这三个时间点在我的脑子里旋转，仅仅晚到了而已，却错过了。我蹲在走廊里，无声的哭泣。
顾婆婆的葬礼，顾远邀请了我，我没有去。我怕顾婆婆会小孩子般的生气，埋怨我，怎么又迟到了。可是，婆婆的黑白相片看上去那么慈祥，我却不敢再面对。
城里的雪已经化得没影的时候，顾远带我去了一趟灵隐寺。山中的雪依旧洁白，堆积在寺庙的方房檐上，冷冷的很美。巨大的铜炉里燃着香客们祈求平安福泽的香，白烟袅袅，升上天空。
顾远站在一顶铜炉前，静静的看着未完殆尽的香。他递给我一个纸袋，里面是织好的围巾。
顾远说，顾婆婆知道我的家乡远，入冬了没人照顾，看着我在风里跑来跑去的，怕我生病。但是，围巾没有织完，顾婆婆临走前，交代完家里的事情之后，告诉顾远妈妈，把围巾织完，送给特特。
顾远说：“奶奶说，特特一个小姑娘，不在家，在外上学，她对我挺好，你们也要多照顾她。”
顾远说：“特特，奶奶很感谢你。”
顾远在铜炉里插上几根香，向山礼拜了一下。
“特特，奶奶很喜欢你。”
我蹲在铜炉边，抱着围巾，泣不成声。
“下雪了，灵隐寺一定很漂亮，我想去寺里求平安。咳，人老了，走不动了。”
生命如此珍贵，我们怎样才能拥抱失去的生命呢？
后记一
借特特对见不到顾婆婆最后一面的内疚，表达我对姥姥的怀念。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一年六个月了。
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事，便是没有见到姥姥最后一面。我是姥姥最疼爱的孩子，但在她离开的时候，我却没有陪在她身边。
姥姥会在那一刻想些什么？对我的失望？对我的思念？对我的遗憾？对我的担心？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能做的，只不过是安慰亲人的在天之灵了，生命一旦离去，就不会再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