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没有尽头 （三）(2)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形容词，顿了顿，又用指甲盖点到作家最满意的，现在由他重重地划上红线的片段，这块情节没有任何必要，我们的读者要看的是婚外情，第三者和众叛亲离，而不是什么上世纪的童话故事。男人的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毫不留情的批判简直成了一种责难。作家坐在桌前，双手交叠在一起，指缝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编辑放下稿纸，又开始擦拭他的眼镜，只要是书，只要是套着一个名字的书，一定会有无聊的人将它买回家，然后眼巴巴地等着下一本能让他们打发时间的书出版。我今天已经见过三个人了，他们写的东西跟你差不了多少，有一个我看完还把稿子扔进了水池。但我不会劝他们改，因为无论你写什么都毫无意义。我们曾经想看的故事早就不需要了，人们需要刺激，需要激情，需要肾上腺素，他们永远不会，也不想了解我们。
他说完这一长串话以后，客厅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作家注视着他的编辑，这个已先他一步走入中年的男人饱经世事，已不再向他索取更多，而他也想把这个故事献给世界，献给所有人，尤其是他的挚爱——他转过头，在看见女人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之后更坚定了决心。
我得走了。我必须在五点之前回到报社，然后六点钟去给我那该死的兄弟做晚饭，他害病瞎了一只眼，整天只知道躲在他那狗窝里睡大觉。总是要生活的。我下周这个时间还会来。编辑在大门前戴上帽子，朝站在走廊里的这对夫妻说道。他的大衣款式早已过时，但男人仍再次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和他们作一次道别。
 他觉得你的故事怎么样？作家接过写着字迹的小册子，女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她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仿佛什么都懵懵懂懂。她如果能唱出一首歌，那会是怎样的天籁之声？他不看去看那双包含着期望的双眼，犹豫了好一会儿，在空白的地方写道。
 一切都好，他很喜欢这个故事，大家都会喜欢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