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面馆老板和小结巴
# 面馆老板周X小结巴孟
# 衍生小甜饼，不上升
周九良已经观察门口很久了。
米黄色的出租车开过来又倒回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终于在他面馆门口停了下来。
周九良低下头，继续忙手上的活计。
“老老老板，我我我又来吃吃吃吃你的——”
“坐那等着。”
“——哦。”
周九良余光瞧见原本兴冲冲跑进来的人瘪瘪嘴，老老实实坐在了他指给对方的座位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看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周九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做的面条真那么好吃吗。
实心的面饼在手中像是施了魔法，一提一挥间不断变细变长，翻折拉扯几次，掐去两端粘合的部分甩下锅，待沸水翻滚，罩埒一焯再装进釉白的浅口大瓷碗里，浇上事先一早就熬得清清亮亮的大骨汤，点几株小油菜叶，数好三片薄牛肉——筷子一抖又多夹两片——和撒着的葱花一起热气腾腾端上来。
“吃辣吗？”
周九良故意拿着辣盒问对方，见对方原本盯着面条闪闪发亮的双眸因这句话拐了个弯，含嗔带怨瞪他一眼，周九良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好，嘴角略微勾起一个弧度，挑起塑料勺子给对方碗里加了小半勺炸辣油。
他还记得对方第一次来他家吃面时一个劲儿说“少少少”，直到他把一整盒炸好的辣椒油都给对方加进碗里才听到那句终于说完整的“少放点儿！”。
是个话唠的小结巴。
周九良看着对方明明话都说不利索，嘴巴却一刻不停叨叨叨地想要表达，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和对方一比，自己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还真是愧对了一张说话正常的嘴。
“好吃吗？”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吃！”
他只问了一句，就收获这么多个好字，以及对方脸上真诚的喜悦和满足。
多让人开心。
周九良这家面馆不大，东西卖得也便宜，来吃的多是些打工仔，五大三粗的，小结巴在其中就显得又娇又小，很是扎眼。
他不像其他人匆匆忙忙，进来点碗面三两口吃完撂下，抬脚就出门继续干活。他吃得慢，嘴巴鼓啾鼓啾像只小仓鼠，吃完面也不急着走，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看着厨房里的周九良揉面抻面煮面。一直到忙过了午高峰，店铺里客人都走差不多了，周九良摘下围裙喘口气，端出一碗面来自己解决午饭，小结巴就端着自己的碗也屁颠屁颠跟过去，坐在周九良对面，继续盯着他看。
周九良无奈地叹口气，拿过对方的碗，起身又给对方盛了一碗大骨汤，再用小碟子装了根烤香肠一起放在对方面前。
于是对方就开始高兴地一边吃一边叭叭叭说起来，由于表达不是很流畅，一个简单的故事他能叨叨一中午，周九良也不烦，边听边安静地吃面。
小结巴叫孟鹤堂，语言障碍是天生的，因为这个生理缺陷一直找不到什么工作。好在父母都很爱他，从小把他保护得很好，没有让他因此蒙上多少心理阴影。
小结巴的母亲曾经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看待别人，不应论他们出身高低，身形长短，而应看对方是否自尊自爱，拼搏努力。如果你热爱生活，积极向上，而别人却因旁的不尊重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你无需在意。但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你自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那就是你的问题。
“你有很棒的家人。”
周九良听完孟鹤堂的故事笑了。他抬手想摸摸对方的头发，却发现自己手掌上还沾着面粉，于是犹豫地停在半空。
下一秒，悬着的手就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握住了。
“你、你也是个很、很拼拼搏——努努力的人~”小结巴眼睛亮晶晶的，“所所以我喜、喜喜喜欢你~”
“……”
周九良愣了一下。
对方见他不答话，小爪子拽着他手又轻轻摇了摇，每个表情都在乞求：“你就让我在、在你这这里干、干活吧！好——好吗？”
周九良哭笑不得。
原来对方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同对朋友一样的表达。
也难怪，孟鹤堂的眼神澄澈得如同一个孩子，的确让人无法把他那句话当做告白。
周九良捏捏小结巴的手。
“那你留下吧。”
看着孟鹤堂瞬间绽放的笑容，周九良想，无非就是多个人的工钱，就当每个月少赚点。
他能理解那种希望证明自己活得有价值的感觉。要是能让小结巴开心，挺好的。
很快，周围上工的伙计甚至住户都知道周记面馆多了位小跑堂，长得讨喜，笑起来甜甜的，手脚也勤快。来光顾面馆的人越来越多，周九良又在门口露天支了两张桌子，摆上几把塑料凳，才勉强能应付饭点人来人往的客流。
预期中的少赚没有实现，月底一查账，净利润反倒多了一千多块钱。
周九良算好账，拿着多出来的钱想了想，决定问问小结巴想做什么。
直接给对方对方肯定是不要的，发工资时孟鹤堂都推脱了半天，直到周九良说你人生赚的第一份工钱买点什么孝敬父母吧对方才收下，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周九良掸掸手里一打钞票。
反正这钱也算小结巴挣的。
“我我我我想想……放一天假！可——以吗？”小结巴闻言开心地拽住周九良的胳膊，“我我我们~去玩儿！”
一千块钱买自己一天？周九良莫名想起很久前听过的小男孩攒钱为了买爸爸一个不应酬的晚上来给他过生日的鸡汤故事。
“你生日不会快到了吧？”
“啊——啊？”
“没事。”周九良摇摇头，笑笑，“好。这周五，我们去玩。”
自从定下约定，孟鹤堂这几天都尤其兴奋，大大的笑容随时挂在脸上，似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出行开心不已。
他坚持说这是约会。
周九良纠正了几次，每每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于是也再懒得多管。
耳廓有些发烫。周九良下意识抬手摸摸，手上的面粉就沾在了耳朵上。
孟鹤堂见他这样就指着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如同早春三月的阳光般明媚又调皮，然后在周九良快要越抹越糟之际，上前轻轻拉下对方的手，用干毛巾一点一点帮他把耳廓擦干净。
两人靠得极近。周九良能感到孟鹤堂轻柔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唇畔，对方专注的目光里满满都是自己。
啧，耳朵更烫了。
星期四晚上，照例客满桌满。
小结巴的兴致空前高涨，端着面碗雀跃在各个桌台之间，系着小围裙，像只灵活的小精灵。
“听说你是结巴？”
店内嘈杂声不绝于耳，这句话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其中暗含的讽刺腔调却让它十分有辨识度。
孟鹤堂的手腕被大力攥住。
流里流气的男人坐在座位上，桌上摆着几碟散碎的小菜干果，碗里面早就吃得差不多，显然对方已经盯了小结巴很久。
孟鹤堂被他抓得很不舒服，皱着眉脸上有几分恼意：“你——你放开。”
那人挑眉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把孟鹤堂的话放在眼里：“呦，小结巴还挺有骨气。这样，你学个鸭子叫，我请你吃白瓜子儿。”
周围声音已经渐小下去，三个两个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有担忧不满的，也有看好戏的神情。
“我——”
孟鹤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已经把他拉到了身后。
周九良挡在孟鹤堂前面，目光冷得毫无波澜。
“您刚才说什么？”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小范围关注，这一句的掷地有声就几乎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侧目。
一时间，狭小的面馆落针可闻。
那人有点胆怯，却又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我就让那个小结巴学个鸭子叫而已，怎么了？又不白让他叫，我说了请他吃白瓜子儿。”
“……”
周九良眯起眼，手轻轻放在桌面，袖子因之前在抻面的缘故此时挽到手肘处，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倾身向前，压近与那人的距离。
“这家店是我开的。”他说，“我不用您学鸭子叫，这白瓜子，我请了。”
语毕狠劲儿一抬手，桌子顷刻间腾空掀翻在地，瓷碟瓷碗应声而碎，白瓜子劈头盖脸撒了对方一身。
“滚。”
周九良穿着睡衣开门，看到同样穿着睡衣的孟鹤堂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时感到十分惊讶。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对方眼睛眨了眨：“今、今天的事，多——”
“别客气了，你在我店里工作，保护你是应该的。”周九良见不得对方委委屈屈的模样，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对方进来，“怎么穿成这样儿？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泡杯姜糖水，别再感冒了。”
孟鹤堂吸吸鼻子，乖巧点头。
然而等周九良端着一杯热饮从厨房走出来，却发现小结巴不在客厅。
“人呢？”周九良探头四处找。
“这儿！”
周九良听到声音来源，额头挂下三道黑线。
不是吧……
他走进卧室，果然看见小结巴正坐在床上，准确说是埋在他被子里撒欢儿。
“你这是要干嘛？”
孟鹤堂从被子的海洋中抬起脑袋，露出一头乱乱的卷毛：“睡！”
周九良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姜糖水递给对方：“你要跟我睡？”
对方咕嘟咕嘟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完，舔舔嘴巴：“嗯！”
“为什么？”
“你救、救了我呀，我以身相——相——相——”
“以身相许？”
“嗯！”
周九良心说我接这个茬干嘛。
他从对方手里拿回空玻璃杯放到一边，叹口气，伸手揉揉那头的小卷毛：“不用，我应该做的。”
“……”
“我送你回家吧？”
“不！”孟鹤堂抓紧被子，十分执着，“不走！”
“……这又是为什么啊？”
“嗯——太晚！——怕！”
能瞪着眼把这句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周九良也是很佩服了。
“非要在这儿睡？”
“嗯！”
“非要跟我睡？”
“嗯！”
周九良不再说话，直接去扯被子。
“啊！”孟鹤堂见状连忙死死拽住被子，一脸泫然欲泣，“不——不走——”
周九良一条腿搭上床，扯过点被子：“没让你走。你也得让我盖着点啊。”
……
孟鹤堂欢呼一声，松开被子让周九良钻进来。
被窝里早就被对方的体温捂得热热的。周九良抬手关掉床头灯，刚躺下，身边人就一个翻身滚进他怀里。
周九良听到对方在他胸口小猫儿一样一遍遍叫九良九良。
这个名字太熟，倒是不结巴了。
周九良叹口气，伸手搂过对方，把他安分固定在自己怀里。
“明天不是还要去游乐园吗。早点睡吧。”
周九良望着一旁蔫头耷脑的人，有点后悔带他来游乐场。
进场时孟鹤堂胆大得不行，看见什么都两眼放光，结果一趟大摆锤再加一趟云霄飞车下来，对方抱着他的胳膊拼命摇头死活不撒手了。
“受——受受受不了——”
“好——好恐怖——”
可怜兮兮的。
周九良拖着挂在手臂上的大型挂件，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空的长椅，把人安置在上面，好说歹说要回了自己的胳膊，去给孟鹤堂排队买酸奶压惊。
等他拿着两杯做得很漂亮的水果优格回来，就看小结巴正出神地望着天。
游乐场游戏两分钟，排队五小时，真的一点也没错。两人从家里出发时刚十一点多，到这边才排队玩完两个项目，已经日近黄昏。
周九良顺着孟鹤堂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
他把其中一杯草莓味的水果优格递给对方：“还想玩么？”
小结巴点头。
“想玩什么？”
“摩——摩——”
“摩托车？”周九良故意逗他。
“嗯哼！”小结巴皱着眉头急得摇头晃脑，抬手向上一指，“啊！”
这是要变小哑巴？
周九良笑了。
摩天轮嘛。
他拉过小结巴软软小小的手：“走，我们去坐。”
摩天轮排队的人更不少，而且多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你侬我侬，相互依偎在队伍里，悄悄向周九良和孟鹤堂投来好奇的目光。
孟鹤堂挖着自己的草莓优格吃得旁若无人，嘴巴鼓鼓一脸满足，时不时还举起一勺喂到周九良嘴边。
“啊~”
周九良成功把身边发出惊叹的姑娘瞪得当即转回身子眼观鼻鼻观心，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收回目光，张嘴吃下对方喂过来的酸奶。
待到两人坐上摩天轮时，夜幕已悄然低垂。
为了保持平衡，管理员要求尽量面对面入座。
一向热情开朗的小结巴坐上摩天轮后屁股就跟针扎了似的，怎么也坐不安稳。
周九良看着窗外缓缓升起的夜色，狭小而密闭的空间好似与世隔绝。
包厢一沉，小结巴终于是没忍住坐到了他身边，挎着周九良的胳膊满目开心。
他举起手机冲周九良晃晃：“我查、查过，没关系的。”
当然没关系。管理员那么说其实只是例行公事，你看真有几对从摩天轮上下来还是面对面坐着的。
周九良笑着看看身边的小结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礼盒。
“生日快乐。”
孟鹤堂惊讶地睁大眼：“哎？你你——”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周九良摸摸对方的头，看着孟鹤堂打开盒子，取出里面他特意挑选的小碗形状的银项链，眼中全是惊喜和难以置信，“我看过你身份证。还是你给我看的，记得吗？”
应聘的时候，对方为了显出诚意，特地给他看了自己的身份证。
多么认真可爱的一个小结巴。
周九良其实知道孟鹤堂出身应该是不错的。从对方的气质，穿着，教养，品行，心态，无一不能看出，孟鹤堂的家庭实力比他这个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煮面汉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别的不说，谁成天没事闲的打车来他这里吃面？车费比一碗面还贵吧。
更不用说那车还开过来倒回去的。
周九良原本只是好心，再加上孟鹤堂也的确让人讨厌不起来，他就当做件好人好事，说不定下辈子能有点福报。
可没想到，福报这辈子就等不及找上了门。
周九良也说不清自己对孟鹤堂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的。可能是从替对方掀桌的那一刻，可能是对方拽着自己的手说喜欢自己的那一刻，可能是对方认真看着自己煮面的那一刻，可能更早……
周九良望着身边人红扑扑的小脸。
也许，当对方第一次抱着那碗盛满了辣椒油的面条，瞪着眼睛委屈又着急地冲自己嚷着“怎么吃！”时，他就认栽了。
他想了很久，想过两人身份差距，想过性别阻碍，想过很多很多，却仍然觉得这些理由不足以让他拒绝爱上对方，于是便干脆放任了自己。
他从孟鹤堂手里拿过那只做工精巧的项链，双手环过对方脖颈，仔细替他戴上，扣好。
“九、九良，你你是不是也喜——喜欢我？”孟鹤堂抬手摩挲着颈前项链，似是描摹出上面细刻的字母纹路，摩天轮外华灯初上，梦幻般的霓虹映着他的面庞，那双装满细碎星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周九良，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到能证明自己的蛛丝马迹，“妈妈说、说得对，我我就知道只要坚坚持努力，就、就算是我——我也——”
“好了，可以了。”
周九良扯出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在小结巴看清上面刻着缩写M的下一秒果断倾身，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想要表达的喜悦。
“喜欢你。最喜欢你。”
___
end
孟孟的小结巴我真的磕爆，太可爱了~
请大家不要在其他视频弹幕里刷相关信息啦，比心❤
# 衍生小甜饼，不上升
周九良已经观察门口很久了。
米黄色的出租车开过来又倒回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终于在他面馆门口停了下来。
周九良低下头，继续忙手上的活计。
“老老老板，我我我又来吃吃吃吃你的——”
“坐那等着。”
“——哦。”
周九良余光瞧见原本兴冲冲跑进来的人瘪瘪嘴，老老实实坐在了他指给对方的座位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看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周九良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做的面条真那么好吃吗。
实心的面饼在手中像是施了魔法，一提一挥间不断变细变长，翻折拉扯几次，掐去两端粘合的部分甩下锅，待沸水翻滚，罩埒一焯再装进釉白的浅口大瓷碗里，浇上事先一早就熬得清清亮亮的大骨汤，点几株小油菜叶，数好三片薄牛肉——筷子一抖又多夹两片——和撒着的葱花一起热气腾腾端上来。
“吃辣吗？”
周九良故意拿着辣盒问对方，见对方原本盯着面条闪闪发亮的双眸因这句话拐了个弯，含嗔带怨瞪他一眼，周九良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好，嘴角略微勾起一个弧度，挑起塑料勺子给对方碗里加了小半勺炸辣油。
他还记得对方第一次来他家吃面时一个劲儿说“少少少”，直到他把一整盒炸好的辣椒油都给对方加进碗里才听到那句终于说完整的“少放点儿！”。
是个话唠的小结巴。
周九良看着对方明明话都说不利索，嘴巴却一刻不停叨叨叨地想要表达，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
和对方一比，自己这种沉默寡言的性格，还真是愧对了一张说话正常的嘴。
“好吃吗？”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吃！”
他只问了一句，就收获这么多个好字，以及对方脸上真诚的喜悦和满足。
多让人开心。
周九良这家面馆不大，东西卖得也便宜，来吃的多是些打工仔，五大三粗的，小结巴在其中就显得又娇又小，很是扎眼。
他不像其他人匆匆忙忙，进来点碗面三两口吃完撂下，抬脚就出门继续干活。他吃得慢，嘴巴鼓啾鼓啾像只小仓鼠，吃完面也不急着走，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看着厨房里的周九良揉面抻面煮面。一直到忙过了午高峰，店铺里客人都走差不多了，周九良摘下围裙喘口气，端出一碗面来自己解决午饭，小结巴就端着自己的碗也屁颠屁颠跟过去，坐在周九良对面，继续盯着他看。
周九良无奈地叹口气，拿过对方的碗，起身又给对方盛了一碗大骨汤，再用小碟子装了根烤香肠一起放在对方面前。
于是对方就开始高兴地一边吃一边叭叭叭说起来，由于表达不是很流畅，一个简单的故事他能叨叨一中午，周九良也不烦，边听边安静地吃面。
小结巴叫孟鹤堂，语言障碍是天生的，因为这个生理缺陷一直找不到什么工作。好在父母都很爱他，从小把他保护得很好，没有让他因此蒙上多少心理阴影。
小结巴的母亲曾经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看待别人，不应论他们出身高低，身形长短，而应看对方是否自尊自爱，拼搏努力。如果你热爱生活，积极向上，而别人却因旁的不尊重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你无需在意。但如果你自己都不尊重你自己，怨天尤人自暴自弃，那就是你的问题。
“你有很棒的家人。”
周九良听完孟鹤堂的故事笑了。他抬手想摸摸对方的头发，却发现自己手掌上还沾着面粉，于是犹豫地停在半空。
下一秒，悬着的手就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握住了。
“你、你也是个很、很拼拼搏——努努力的人~”小结巴眼睛亮晶晶的，“所所以我喜、喜喜喜欢你~”
“……”
周九良愣了一下。
对方见他不答话，小爪子拽着他手又轻轻摇了摇，每个表情都在乞求：“你就让我在、在你这这里干、干活吧！好——好吗？”
周九良哭笑不得。
原来对方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同对朋友一样的表达。
也难怪，孟鹤堂的眼神澄澈得如同一个孩子，的确让人无法把他那句话当做告白。
周九良捏捏小结巴的手。
“那你留下吧。”
看着孟鹤堂瞬间绽放的笑容，周九良想，无非就是多个人的工钱，就当每个月少赚点。
他能理解那种希望证明自己活得有价值的感觉。要是能让小结巴开心，挺好的。
很快，周围上工的伙计甚至住户都知道周记面馆多了位小跑堂，长得讨喜，笑起来甜甜的，手脚也勤快。来光顾面馆的人越来越多，周九良又在门口露天支了两张桌子，摆上几把塑料凳，才勉强能应付饭点人来人往的客流。
预期中的少赚没有实现，月底一查账，净利润反倒多了一千多块钱。
周九良算好账，拿着多出来的钱想了想，决定问问小结巴想做什么。
直接给对方对方肯定是不要的，发工资时孟鹤堂都推脱了半天，直到周九良说你人生赚的第一份工钱买点什么孝敬父母吧对方才收下，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周九良掸掸手里一打钞票。
反正这钱也算小结巴挣的。
“我我我我想想……放一天假！可——以吗？”小结巴闻言开心地拽住周九良的胳膊，“我我我们~去玩儿！”
一千块钱买自己一天？周九良莫名想起很久前听过的小男孩攒钱为了买爸爸一个不应酬的晚上来给他过生日的鸡汤故事。
“你生日不会快到了吧？”
“啊——啊？”
“没事。”周九良摇摇头，笑笑，“好。这周五，我们去玩。”
自从定下约定，孟鹤堂这几天都尤其兴奋，大大的笑容随时挂在脸上，似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出行开心不已。
他坚持说这是约会。
周九良纠正了几次，每每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于是也再懒得多管。
耳廓有些发烫。周九良下意识抬手摸摸，手上的面粉就沾在了耳朵上。
孟鹤堂见他这样就指着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如同早春三月的阳光般明媚又调皮，然后在周九良快要越抹越糟之际，上前轻轻拉下对方的手，用干毛巾一点一点帮他把耳廓擦干净。
两人靠得极近。周九良能感到孟鹤堂轻柔的呼吸喷洒在自己唇畔，对方专注的目光里满满都是自己。
啧，耳朵更烫了。
星期四晚上，照例客满桌满。
小结巴的兴致空前高涨，端着面碗雀跃在各个桌台之间，系着小围裙，像只灵活的小精灵。
“听说你是结巴？”
店内嘈杂声不绝于耳，这句话的声音算不上大，但其中暗含的讽刺腔调却让它十分有辨识度。
孟鹤堂的手腕被大力攥住。
流里流气的男人坐在座位上，桌上摆着几碟散碎的小菜干果，碗里面早就吃得差不多，显然对方已经盯了小结巴很久。
孟鹤堂被他抓得很不舒服，皱着眉脸上有几分恼意：“你——你放开。”
那人挑眉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把孟鹤堂的话放在眼里：“呦，小结巴还挺有骨气。这样，你学个鸭子叫，我请你吃白瓜子儿。”
周围声音已经渐小下去，三个两个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有担忧不满的，也有看好戏的神情。
“我——”
孟鹤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已经把他拉到了身后。
周九良挡在孟鹤堂前面，目光冷得毫无波澜。
“您刚才说什么？”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小范围关注，这一句的掷地有声就几乎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侧目。
一时间，狭小的面馆落针可闻。
那人有点胆怯，却又下不来台，梗着脖子说：“我就让那个小结巴学个鸭子叫而已，怎么了？又不白让他叫，我说了请他吃白瓜子儿。”
“……”
周九良眯起眼，手轻轻放在桌面，袖子因之前在抻面的缘故此时挽到手肘处，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倾身向前，压近与那人的距离。
“这家店是我开的。”他说，“我不用您学鸭子叫，这白瓜子，我请了。”
语毕狠劲儿一抬手，桌子顷刻间腾空掀翻在地，瓷碟瓷碗应声而碎，白瓜子劈头盖脸撒了对方一身。
“滚。”
周九良穿着睡衣开门，看到同样穿着睡衣的孟鹤堂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时感到十分惊讶。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对方眼睛眨了眨：“今、今天的事，多——”
“别客气了，你在我店里工作，保护你是应该的。”周九良见不得对方委委屈屈的模样，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对方进来，“怎么穿成这样儿？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泡杯姜糖水，别再感冒了。”
孟鹤堂吸吸鼻子，乖巧点头。
然而等周九良端着一杯热饮从厨房走出来，却发现小结巴不在客厅。
“人呢？”周九良探头四处找。
“这儿！”
周九良听到声音来源，额头挂下三道黑线。
不是吧……
他走进卧室，果然看见小结巴正坐在床上，准确说是埋在他被子里撒欢儿。
“你这是要干嘛？”
孟鹤堂从被子的海洋中抬起脑袋，露出一头乱乱的卷毛：“睡！”
周九良走过去坐在床边，把姜糖水递给对方：“你要跟我睡？”
对方咕嘟咕嘟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完，舔舔嘴巴：“嗯！”
“为什么？”
“你救、救了我呀，我以身相——相——相——”
“以身相许？”
“嗯！”
周九良心说我接这个茬干嘛。
他从对方手里拿回空玻璃杯放到一边，叹口气，伸手揉揉那头的小卷毛：“不用，我应该做的。”
“……”
“我送你回家吧？”
“不！”孟鹤堂抓紧被子，十分执着，“不走！”
“……这又是为什么啊？”
“嗯——太晚！——怕！”
能瞪着眼把这句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周九良也是很佩服了。
“非要在这儿睡？”
“嗯！”
“非要跟我睡？”
“嗯！”
周九良不再说话，直接去扯被子。
“啊！”孟鹤堂见状连忙死死拽住被子，一脸泫然欲泣，“不——不走——”
周九良一条腿搭上床，扯过点被子：“没让你走。你也得让我盖着点啊。”
……
孟鹤堂欢呼一声，松开被子让周九良钻进来。
被窝里早就被对方的体温捂得热热的。周九良抬手关掉床头灯，刚躺下，身边人就一个翻身滚进他怀里。
周九良听到对方在他胸口小猫儿一样一遍遍叫九良九良。
这个名字太熟，倒是不结巴了。
周九良叹口气，伸手搂过对方，把他安分固定在自己怀里。
“明天不是还要去游乐园吗。早点睡吧。”
周九良望着一旁蔫头耷脑的人，有点后悔带他来游乐场。
进场时孟鹤堂胆大得不行，看见什么都两眼放光，结果一趟大摆锤再加一趟云霄飞车下来，对方抱着他的胳膊拼命摇头死活不撒手了。
“受——受受受不了——”
“好——好恐怖——”
可怜兮兮的。
周九良拖着挂在手臂上的大型挂件，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空的长椅，把人安置在上面，好说歹说要回了自己的胳膊，去给孟鹤堂排队买酸奶压惊。
等他拿着两杯做得很漂亮的水果优格回来，就看小结巴正出神地望着天。
游乐场游戏两分钟，排队五小时，真的一点也没错。两人从家里出发时刚十一点多，到这边才排队玩完两个项目，已经日近黄昏。
周九良顺着孟鹤堂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
他把其中一杯草莓味的水果优格递给对方：“还想玩么？”
小结巴点头。
“想玩什么？”
“摩——摩——”
“摩托车？”周九良故意逗他。
“嗯哼！”小结巴皱着眉头急得摇头晃脑，抬手向上一指，“啊！”
这是要变小哑巴？
周九良笑了。
摩天轮嘛。
他拉过小结巴软软小小的手：“走，我们去坐。”
摩天轮排队的人更不少，而且多是一对一对的情侣，你侬我侬，相互依偎在队伍里，悄悄向周九良和孟鹤堂投来好奇的目光。
孟鹤堂挖着自己的草莓优格吃得旁若无人，嘴巴鼓鼓一脸满足，时不时还举起一勺喂到周九良嘴边。
“啊~”
周九良成功把身边发出惊叹的姑娘瞪得当即转回身子眼观鼻鼻观心，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收回目光，张嘴吃下对方喂过来的酸奶。
待到两人坐上摩天轮时，夜幕已悄然低垂。
为了保持平衡，管理员要求尽量面对面入座。
一向热情开朗的小结巴坐上摩天轮后屁股就跟针扎了似的，怎么也坐不安稳。
周九良看着窗外缓缓升起的夜色，狭小而密闭的空间好似与世隔绝。
包厢一沉，小结巴终于是没忍住坐到了他身边，挎着周九良的胳膊满目开心。
他举起手机冲周九良晃晃：“我查、查过，没关系的。”
当然没关系。管理员那么说其实只是例行公事，你看真有几对从摩天轮上下来还是面对面坐着的。
周九良笑着看看身边的小结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礼盒。
“生日快乐。”
孟鹤堂惊讶地睁大眼：“哎？你你——”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周九良摸摸对方的头，看着孟鹤堂打开盒子，取出里面他特意挑选的小碗形状的银项链，眼中全是惊喜和难以置信，“我看过你身份证。还是你给我看的，记得吗？”
应聘的时候，对方为了显出诚意，特地给他看了自己的身份证。
多么认真可爱的一个小结巴。
周九良其实知道孟鹤堂出身应该是不错的。从对方的气质，穿着，教养，品行，心态，无一不能看出，孟鹤堂的家庭实力比他这个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煮面汉高得不是一点半点。
别的不说，谁成天没事闲的打车来他这里吃面？车费比一碗面还贵吧。
更不用说那车还开过来倒回去的。
周九良原本只是好心，再加上孟鹤堂也的确让人讨厌不起来，他就当做件好人好事，说不定下辈子能有点福报。
可没想到，福报这辈子就等不及找上了门。
周九良也说不清自己对孟鹤堂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的。可能是从替对方掀桌的那一刻，可能是对方拽着自己的手说喜欢自己的那一刻，可能是对方认真看着自己煮面的那一刻，可能更早……
周九良望着身边人红扑扑的小脸。
也许，当对方第一次抱着那碗盛满了辣椒油的面条，瞪着眼睛委屈又着急地冲自己嚷着“怎么吃！”时，他就认栽了。
他想了很久，想过两人身份差距，想过性别阻碍，想过很多很多，却仍然觉得这些理由不足以让他拒绝爱上对方，于是便干脆放任了自己。
他从孟鹤堂手里拿过那只做工精巧的项链，双手环过对方脖颈，仔细替他戴上，扣好。
“九、九良，你你是不是也喜——喜欢我？”孟鹤堂抬手摩挲着颈前项链，似是描摹出上面细刻的字母纹路，摩天轮外华灯初上，梦幻般的霓虹映着他的面庞，那双装满细碎星光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周九良，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到能证明自己的蛛丝马迹，“妈妈说、说得对，我我就知道只要坚坚持努力，就、就算是我——我也——”
“好了，可以了。”
周九良扯出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在小结巴看清上面刻着缩写M的下一秒果断倾身，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想要表达的喜悦。
“喜欢你。最喜欢你。”
___
end
孟孟的小结巴我真的磕爆，太可爱了~
请大家不要在其他视频弹幕里刷相关信息啦，比心❤
阿絮和老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