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慢(2)

谁会不喜欢，不向往，不流连?
哪怕流连的只是一场幻梦，也值得一梦黄粱。
小伙计记得自己又跑回了二十四桥旁，那姑娘在满丛红药里回眸，叫他莫要失约。
耳畔传来遥远的人声喧闹。战马的铁蹄下燃着火光与硝烟，踏破了这番如梦人间。
四处弥漫起撕心裂肺的哭喊，小伙计向来最怕女人的眼泪，如这般声嘶力竭的哭喊更让他痛苦不堪，不由分说将他扯进脚下这来自地狱的业火。
曼妙少女的影子破碎在红药花影里，战火在转身一瞬不再遥远，满目的繁华，满心的烟火淮扬，眼下徒余只被火光模糊的二十四桥上焦黑的印痕。
“谁会不喜欢，不向往?”
良辰美景如昨，金戈铁马旧山河。
光影如破碎琉璃般难以拼凑，小伙计看不清眼前是怎样的满目凄怆。不远处仰面躺倒在街上的好像是那几个商人，装满货物的包袱不知被谁抢去，只落下一个破了一面的拨浪鼓；逃难的江湖人还未来得及去教训城东的恶霸，那人便跟着小公子全家出逃，狼狈的公子哥再想不起，也再见不到那个一面之缘的罗家小姐，甚至匆忙间踩了一脚谁人遗落在地的喜服。
那件喜服红得像被血浸透一般，明艳得如罗小姐凝固在梳妆镜前的笑意。
最终荒野葬白骨，一世的喜怒哀乐都随着战火远去了。
“谁会不喜欢，不向往?”
几度繁华，付之一炬。
照进土地庙的阳光因破损的房顶而散落了一地的光斑，蜡烛早在后半夜燃尽，供给土地的唯一香火也断了。
破碎了一地的梦境渐渐消融在阳光里，只留下一句，今夕何夕?
他悠悠醒转，那位名叫淮扬的少女一如既往地闯到他梦里，如今却在何处待他去寻觅?
许是去那没有战火硝烟的地方罢。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那时烽火淮扬，如今一梦黄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