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空相》【一发完，喻叶，蛇喻×龙叶】(3)

“……我觉得你应该生气的。”
“是吗？”这尾小鱼闻言哂笑，这才松动了那万年难变的，宛若神明般空虚而慈悲的神情：“我倒是觉得，你颇为享受从他人的侮辱中保护我的感觉。”
蛇妖方才想要出声反驳这与尾小鱼堪称冒犯的诘问，然而没曾想将自己肚里的说词道理好一阵搜刮，却只得支吾片刻，空留嗟呀。
别无二致的奇鳞，别无二致的境遇。甚至那些在流言蜚语侵染过后，那抹眼底一闪而逝的虚无，都相似得那样恰到好处。
他却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神流连在这条相貌奇怪的鱼妖身上，依稀得见他对当年之自己，对现今之叶修，以及这偌大八荒间，万千不公世道的意难平。
彼时他在浅滩水湄间将那条小鱼轻轻抱起，初见时叶修那句无意的夸赞，竟是在千载岁月流逝后一语成畿。
拥其威灵，护其道义。
洞庭大妖本就一世潇洒，快意恩仇，本想将当年欺辱尽数奉还，却在心中一隅放进了一抔洞庭水，水中漾着条生着兽角的奇鱼。
鱼影间夏莲亭袅，荷叶若盖，般若难侵，劫数暗生。
“叶修。你到底是——”
“文州啊。”奇鱼头顶的角愈发地显然而宽硕，宛若曲折苍劲的梅树，稍有动作便会带起一片水声作响，猛然吞没了蛇妖的嗓声。
“你修为见长，细细算来，也快准备渡这仙劫了罢。”
喻文州闻声缄默，信手抚摸叶修手感细腻的兽角，噤声好一阵子，方才有些艰难地道来：“是。”
“天界将会成为你的归宿，”奇鱼难得动容，万年千年的时光也难以撼动的游刃有余，在此时似是消失了片刻：“可是天界又有什么好的呢。”
自是没了凡间污浊，没了弱肉强食，没了痴嗔怨恨，没了久在樊笼。
喻文州想了许多精心准备的答案，然而话至嘴边，却独留长叹半声，和一声轻语。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对了，你本就是鱼。或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罢。”
那奇鱼却是长久地沉默下去，继而悄然退进洞庭飘摇的水荇藻横间，再难觅其踪迹。
你错了。文州。
我非畏死朝菌，我非芥子蟪蛄，我非妖非怪，却惟独不会是一尾湖鱼。
五蕴皆空，般若波罗蜜多时，舍度一切苦厄，不异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也，空即是色。亦复如是，受、想、行、识。
（四）
喻文州再度醒来，便已身处天界。
亭台楼阁间云雾缭绕不绝，雕梁画栋中仙气充盈不散，纤尘不染的天界，像极了他当年在洞庭湖底隐忍苦修时，梦寐以求的清明模样。
可惜也仅是像极。
洞庭蛇妖以真身强渡雷劫，罪恶杀业皆无可指摘，惟有情劫未能熬过，迎来雷霆万钧，照亮了洞庭湖因常年烟雨而昏暗的天地。
却有一声龙吟骤然响起。九天青龙矫健绝美的真身，自洞庭湖底的泥沙间腾跃而起，龙鳞交错闪耀着雍容的光华。
叶修强劲有力的龙尾，将袭向奄奄一息的蛇妖的天雷横空一卷，竟是生生将电光悍然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