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非众 32 瞬息
32 瞬息
非众的脚步在巷中回荡。
斩落说要绕，他所说的是纯粹字面上的意思：
这里巷道狭窄，石板路上最多也只能容许一辆小车经过，只要他能绕到那“众”身前，一定就能阻住它的去路。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打算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莽撞，但对他而言，那是间不容发的抉择。
一旦决定，若再迟疑就不会再有机会。
斩落加快脚步，目光紧锁住不远处那“众”。
虽然就速度上而言，非人之物显然要快过斩落，但它已伤痕累累。
更何况。
就在他冲出时，他身后，苦无手中的兵刃已然投出。
它几乎贴着他的脸侧划出，在他眼角留下一道不详的阴影。
而斩落甚至没有放缓自己的脚步，他眯起眼，捕捉到那“众”在被苦无扎入时停顿的转瞬。
——一秒，之前他说。
这一秒真的也就只是一秒而已。
斩落向巷墙跃起。
他的身体落在墙上反弹回来，其高度正好越过了脚下的“众”。
而男子发出一声混浊不清的痛吟，而与此同时，斩落落地。
手中短刀留下银光一道。
斩。
目标并不是人偶的关节，而是作为宿主的男子的关节！
那并非木制品，血肉之躯相对木制人偶显然更好被砍断。
男子痛苦地哀嚎出声，他条件反射向逃，可在他准备逃往的方向上，一柄苦无没入了人偶中。
——无处可逃。
避无可避。
斩落再度挥刀，刀刃划过他半侧着的手臂。
巷子里留下腥红的痕迹，它们飞溅而出，在斩落身前不远被挡开。
而人偶亦随着宿主身上伤口的增多开始龟裂，木片纷纷掉落，伴随着又一声苦无进入其中的声响。
“咕……啊……！”
斩落没有去听男子最后说了些什么。
他的最后一刀与苦无同时落下，男子与寄宿其身的人偶一同分崩离析。
巷子里，已经看不见光了，但当“众”倒下后，他越过它的残骸，看见了苦无的身影。
“结束了。”她说，声音平淡。
黑暗让斩落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方才看见的景象，那初次见面的女子正在夕阳下微笑的场景。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众’。”他开口说道。
“嗯，我也是。”他想她大概是垂了垂眼，“我一直在追他。”
“……从大学城到这里吗？”
“没那么远。”这次是笑了，“只是在下车后偶遇而已。”
“稍微来一趟市里就会遇到‘众’么。”
“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她说，“而且市区里的‘众’也变多了。”
那倒是事实。
斩落没有反驳这点。
他收起自己的刀，越过身前的残骸，穿过苦无身边。
“边走边说吧。”他说。
“嗯。”苦无应道。
答应本身并不希奇，毕竟没有非众想在这样的状况下与影众照面。
但斩落往前走时，却发现对方没有跟上，她还停留在那尸首边，黑暗中，听到了她的一声低语：“愿你安息。”
斩落不置可否。
她过了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说道：“每次回收兵器都挺麻烦的。”
“很少有人用那种武器。”斩落也只对这点开了口。
“的确如此。”苦无说，他们并肩而行，“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啊。”
“近战？”
“——刀刺进对方身体的感觉。”
斩落再度不置可否。
他使用短刀，再没人比他更清楚刀陷入肉体的感觉，那是种……
什么样的感觉呢？
坦白而言，他无法回忆，第一次落刀时的记忆也太过遥远。
是以他再度沉默且不予置评，任由寂静包裹了他们的脚步声。
远处车流的声响因而显得越发喧嚣，它们相互交错与汇流，最终形成了河流般庞大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成为非众呢？”在那躁动的旋律里，苦无忽地再度开口。
斩落绝未料到她会有次一问。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最终，只好反问：“你呢？”
“我只是想让那些怪物远离正常人而已。”苦无说，“这是我的故事，你呢？”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和斩落方才一模一样。
少年目视着巷外街道，像没有留意到她方才的口吻。
“我没有故事。”他说，“我只是成为了而已。”
“是吗……”苦无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她只是沉思了一小会儿，接着又开口，“你为什么要砍他？”
“什么？”
“那个‘众’，明明只要攻击人偶就可以了……不是吗？”
人偶与宿主休戚与共、一损俱损，肢解了人偶，便能在宿主身上造成同样的伤痕，反之亦然。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能够说出口的为什么？
事后分析总能轻易地找出一二三四，可真正做出选择的不过是瞬息而已。
就像他在苦无擦身而过时甚至没有放慢速度一样——若他有丝毫停滞，那个瞬间，他根本不可能追上“众”的脚步。
“没有为什么。”于是，斩落回答道，“只是方便而已。”
身边的女性对这个回答做何感想呢？他不得而知。
巷子没有那么深，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它的出口，天边还有最后一缕未散的残光。
“再见。”然后斩落说。
当他说“再见”时，他心底想的往往是“再也不见”。
这次没有例外：他并不认为，一位平日里活跃在大学城的非众会再与他有更多牵连。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苦无的回应，但对他而言，这件事也显得无关紧要。
斩落由是径直迈开步去，边走，边思索着该换哪条路线回家。
——他没有注意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全然不知道小巷里发生了什么。
影众没有来。
一群白色的身影涌进他方才战斗的小巷。
他们熟练地拆解着人偶，将它的残块带上不同的车辆，水被倒下，所有腥红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车子开走，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白色的人影如同幽灵般消失不见。
而斩落所熟知的寻常生活，便随着这转瞬，开始分崩离析。
非众的脚步在巷中回荡。
斩落说要绕，他所说的是纯粹字面上的意思：
这里巷道狭窄，石板路上最多也只能容许一辆小车经过，只要他能绕到那“众”身前，一定就能阻住它的去路。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打算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莽撞，但对他而言，那是间不容发的抉择。
一旦决定，若再迟疑就不会再有机会。
斩落加快脚步，目光紧锁住不远处那“众”。
虽然就速度上而言，非人之物显然要快过斩落，但它已伤痕累累。
更何况。
就在他冲出时，他身后，苦无手中的兵刃已然投出。
它几乎贴着他的脸侧划出，在他眼角留下一道不详的阴影。
而斩落甚至没有放缓自己的脚步，他眯起眼，捕捉到那“众”在被苦无扎入时停顿的转瞬。
——一秒，之前他说。
这一秒真的也就只是一秒而已。
斩落向巷墙跃起。
他的身体落在墙上反弹回来，其高度正好越过了脚下的“众”。
而男子发出一声混浊不清的痛吟，而与此同时，斩落落地。
手中短刀留下银光一道。
斩。
目标并不是人偶的关节，而是作为宿主的男子的关节！
那并非木制品，血肉之躯相对木制人偶显然更好被砍断。
男子痛苦地哀嚎出声，他条件反射向逃，可在他准备逃往的方向上，一柄苦无没入了人偶中。
——无处可逃。
避无可避。
斩落再度挥刀，刀刃划过他半侧着的手臂。
巷子里留下腥红的痕迹，它们飞溅而出，在斩落身前不远被挡开。
而人偶亦随着宿主身上伤口的增多开始龟裂，木片纷纷掉落，伴随着又一声苦无进入其中的声响。
“咕……啊……！”
斩落没有去听男子最后说了些什么。
他的最后一刀与苦无同时落下，男子与寄宿其身的人偶一同分崩离析。
巷子里，已经看不见光了，但当“众”倒下后，他越过它的残骸，看见了苦无的身影。
“结束了。”她说，声音平淡。
黑暗让斩落看不清她的面容。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方才看见的景象，那初次见面的女子正在夕阳下微笑的场景。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众’。”他开口说道。
“嗯，我也是。”他想她大概是垂了垂眼，“我一直在追他。”
“……从大学城到这里吗？”
“没那么远。”这次是笑了，“只是在下车后偶遇而已。”
“稍微来一趟市里就会遇到‘众’么。”
“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她说，“而且市区里的‘众’也变多了。”
那倒是事实。
斩落没有反驳这点。
他收起自己的刀，越过身前的残骸，穿过苦无身边。
“边走边说吧。”他说。
“嗯。”苦无应道。
答应本身并不希奇，毕竟没有非众想在这样的状况下与影众照面。
但斩落往前走时，却发现对方没有跟上，她还停留在那尸首边，黑暗中，听到了她的一声低语：“愿你安息。”
斩落不置可否。
她过了一会儿才走到他身边，说道：“每次回收兵器都挺麻烦的。”
“很少有人用那种武器。”斩落也只对这点开了口。
“的确如此。”苦无说，他们并肩而行，“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啊。”
“近战？”
“——刀刺进对方身体的感觉。”
斩落再度不置可否。
他使用短刀，再没人比他更清楚刀陷入肉体的感觉，那是种……
什么样的感觉呢？
坦白而言，他无法回忆，第一次落刀时的记忆也太过遥远。
是以他再度沉默且不予置评，任由寂静包裹了他们的脚步声。
远处车流的声响因而显得越发喧嚣，它们相互交错与汇流，最终形成了河流般庞大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成为非众呢？”在那躁动的旋律里，苦无忽地再度开口。
斩落绝未料到她会有次一问。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最终，只好反问：“你呢？”
“我只是想让那些怪物远离正常人而已。”苦无说，“这是我的故事，你呢？”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和斩落方才一模一样。
少年目视着巷外街道，像没有留意到她方才的口吻。
“我没有故事。”他说，“我只是成为了而已。”
“是吗……”苦无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她只是沉思了一小会儿，接着又开口，“你为什么要砍他？”
“什么？”
“那个‘众’，明明只要攻击人偶就可以了……不是吗？”
人偶与宿主休戚与共、一损俱损，肢解了人偶，便能在宿主身上造成同样的伤痕，反之亦然。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能够说出口的为什么？
事后分析总能轻易地找出一二三四，可真正做出选择的不过是瞬息而已。
就像他在苦无擦身而过时甚至没有放慢速度一样——若他有丝毫停滞，那个瞬间，他根本不可能追上“众”的脚步。
“没有为什么。”于是，斩落回答道，“只是方便而已。”
身边的女性对这个回答做何感想呢？他不得而知。
巷子没有那么深，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它的出口，天边还有最后一缕未散的残光。
“再见。”然后斩落说。
当他说“再见”时，他心底想的往往是“再也不见”。
这次没有例外：他并不认为，一位平日里活跃在大学城的非众会再与他有更多牵连。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听到苦无的回应，但对他而言，这件事也显得无关紧要。
斩落由是径直迈开步去，边走，边思索着该换哪条路线回家。
——他没有注意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全然不知道小巷里发生了什么。
影众没有来。
一群白色的身影涌进他方才战斗的小巷。
他们熟练地拆解着人偶，将它的残块带上不同的车辆，水被倒下，所有腥红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车子开走，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白色的人影如同幽灵般消失不见。
而斩落所熟知的寻常生活，便随着这转瞬，开始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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