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从世界上消失了

这场暴雨不过是动荡中无关紧要的小小点缀。
我再一次将鸽子扔出我的房间，关上窗。雨水飘进来打湿了我的衣服，那只鸽子在雨中坠落，看起来竟然有些绝望。
谁会在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精神体？敲击玻璃的雨水将外面的景色完全掩盖，我回到自己的床位，捡起丢在地上的杂志。医院提供的这种杂志在我曾经的同学中很流行，但我向来对此不感兴趣。班上多的是觉得我无趣的人，我也不在乎在这种事上是否合群。
鸽子死了。
我的胸口和大脑同时开始用疼痛来提醒我，我抓紧手中的杂志，然后深深吸进一口气。它是怎么消失的？我设想着那样的情景，尽管疼痛使我的思绪混作一团，但我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查房的护士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我的病房，我放下杂志，躺回病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他需要静养。”
“对，他的症状主要是……，我们建议让他最近减少与外界的交流，避免受到二次伤害。”
“他的身体状况依旧不稳定，这一点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根据您的描述……”
我并不反感我的医生，也不讨厌试图开解我的护士。但没有人相信我，或者说没有证据能证实我的话，虽然很遗憾，但她们的努力完全不起作用。
暴雨的声音在阻挡下显得很遥远，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也似乎越来越模糊。在这种时刻，我又想起那个渐渐从我记忆中淡去的身影。
我记得很多跟她有关的事情，比如她的精神体是一只松鼠，她喜欢多云的天气，她喜欢草莓，她会在阳光晴朗，有微风吹拂的午后偷偷跑到校园最偏僻的那个角落坐在树下发呆，也会把最喜欢吃的一种糖果的糖纸保留下来叠千纸鹤。她不喜欢体育课，不喜欢阴雨潮湿的天气，她的松鼠却很喜欢。
我记得她的那么多事情，可她的样貌我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脸上的一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的神情生动又自然。我不知道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知道她的眼睛里是不是有散碎的光。
这样一个人像我臆想出来的。从老师、同学到医生都在告诉我，她只存在于我的幻想中。
我的回忆被打断了，查房的护士照例问了我今天的情况，帮我扎上点滴。我盯着药瓶，恍惚间听到雨水的声音冲进病房，甚至冲进我的耳朵，震得我的鼓膜隐隐作痛。
我并没有对任何人不满，他们只是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的消失就是一个征兆，所有人都不记得她，或许我最终也会像她一样。在我眼中天空正在崩塌，街上人们的精神体都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扭曲感。直觉告诉我在这场暴雨后，所有积压的灾难会全部爆发。
我不确定究竟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我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异常，但自从她消失之后一切都变了。她消失的前一天我和她坐在天台上，她掏出一把糖果递给我。我知道她最喜欢薄荷，最讨厌草莓，所以从里面挑走了草莓糖。她的精神体，一只圆滚滚的仓鼠，站在她肩膀上去够她的头发。
我希望问题出在我身上，所以我尽力配合治疗。当然，如果能够找到消失的她，或许有人能够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