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往事（三十三）

 杨戬如往常用过早饭，逗弄了会沉香，便要出发去德昌，甫一开门，却见到了双眼通红徘徊许久的梅老大。只见他扑通跪下：“原不该再来麻烦恩公，可我不能看着老六没命啊！”
 梅老六在码头扛货时被吊起的货箱砸伤，敖琨给了几个钱就把人给开了，兄弟几个日日给他用些跌打草药，总不见好，而后高热不退，眼看人要不行了。再去寻敖琨，连这五人都被打了出来，断了营生，梅老大无法，只能再来寻菩萨心肠的杨经理
 听完始末，杨戬叹了口气，送了老六去医馆，命是保住了，丢了一条胳膊。见五个大老爷们围着病床垂泪，知是无法安慰，也就结了药钱，回到德昌
 “赵叔，德昌可有缺人手？这几人很是忠厚老实”
 “要是敖摩昂手下出来的，接也就接了，敖琨的人，他的性子你也清楚，要是接了，在他看来就是打他大耳刮子”赵铭山叼了烟，嘴角一翘翘地补充道：“其他码头，想来都不会接这么个烫手山芋”
 “那该如何？”杨戬急道
 “这样吧”赵铭山略沉吟了片刻，“我有个老友是车行的老板，他们既然有力气肯吃苦，就去拉车吧。嘱咐他们人放机灵点，凡事不要一味蛮干，干一行就守一行的规矩”
 杨戬点点头，也算是给他们谋了条出路
兄弟几人既承了这份恩情，主动包揽了杨家兄妹的出行，恭恭敬敬地唤着老夫人、二爷、三小姐，杨戬推脱了好几次，岂料几个大老爷们竟要落泪，只好随他们去了。老六伤好得七七八八，干起了从前家乡的老本行，编些竹筐卖，少了一只胳膊，只得用牙咬着配合，难免吃力，做得慢些，总归也挣了几个钱，“不能吃哥哥们白食”老六如是说
 收完这一季棉花，已近初冬，街面上冷冷清清，颇有些肃杀，车轮碾过一地枯叶，细碎碎地。
 兄弟几人的生意都淡了许多，冬至这日，便早早收了车，提了猪腿子、烧酒，往杨家去了
 杨婵给沉香换上了新棉衣，用上好的棉花絮得厚厚实实的。小娃娃最不怕冻，举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扫帚“打扫”庭院，忙得不亦乐乎。见了梅老大，也不认生，大胆走了过去，好奇地捏了捏老六空荡荡的袖管。杨婵见状，一面提了小人起来，一面抱歉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几位哥哥莫见怪，二哥也快回了，外头冷，先进屋坐吧”
 张瑶端了姜茶出来，“先喝几碗祛祛寒”接了猪腿佯怒道：“次次来都破费，下次还这样，就让沉香拿扫帚都打出去”
 梅老大笑了：“老夫人说得什么话，哪有空手来的道理，下次竟不用沉香赶，咱自个儿羞愧不登门了”
 “舅舅，舅舅”小团子眼神儿好，见了杨戬就噌噌地跑上前，杨戬一弯腰，小手就环上了脖子。沉香挂在舅舅身前，“舅舅给沉香带糖吃，梅伯伯带了好大好大块肉来”
 “舅舅给沉香带糖了，沉香每天吃两颗，好不好”小团子忙不迭点头
杨戬放下沉香，与梅家兄弟打了招呼，掏出一纸袋糖果给了杨婵：“别一次就都给他，牙要坏的”杨婵接过，看了看自家儿子幽怨的小眼神，噗嗤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