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二场

庭院
（夏老爷与老妇人上）
夏老爷:
日暮西山红，
烟霞映长空。
风吹云不动，
雁过水留形。
人啊，果真是这世上最聒噪的生物，您说对吗？母亲？人们发明了文字，图画、音乐、舞蹈和电影来彰显自己的智慧，可这些并没有让他们变得更加文明，反倒把混乱和战争代代传承，这一群自诩高贵的物种，其中却没有几个能够知晓：真正的智慧，并不是表达，而是聆听；并不是毁灭，而是成就；并不是征服，而是融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您常常对我说，孤独是上苍对世人最残忍的惩罚，所以我们要学会去爱。长大后，您又告诉我说，孤独是世人最大的财富，因为它让我们懂得，该怎样把爱进行表达。在这世上，没有谁，比您更爱我们，也没有谁，比您更爱这个家。可如今，你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说:回家！这是对您多么残忍而又讽刺的惩罚！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您说您会永远爱我，并让我学会怎样去爱这个家。可如今，我学会了爱，学会了表达，于是我放下了对父亲的仇恨，回到了这个家，可您却再也无法听到我的回答。
您瞧那株梅花树，您难道忘了吗？您说，那是在我出生的那天，您亲手栽下的；还有那条石椅，我们时常在那儿，说一些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悄悄话儿；您瞧，那不正是我阑珊学步时，第一次摔倒的地方吗？我记得那时，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于是您笑着朝我走来，可并不是先把我扶起来，而是捡起了我脚下的一块儿小石头，藏进了您床底下的那个大铁匣子里。后来，等我长大了，您对我说，要是自己那天老了，走不动了，希望我可以像现在这样，推着您到处走走，四处看看，晒着太阳，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难道，您连这些也忘记了吗？
老妇人：回家。
夏老爷：这一切，你都还记得的对吗？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善于表达——那您也一定还记得您最疼爱的小孙女吧。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她半梦半醒地躺在您的怀里，撩拨着您的头发，问您说:“奶奶，奶奶，你是兔子王国的精灵吗？”您轻轻地抚弄着她稚嫩的脸颊，笑着对她说:“我当然是啦。”如今，她还依然记着您曾经对她讲过的那个童话故事呢。现在，她已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啦，让我感到吃惊的是，她和您长得竟是如此地相像，要是把您年轻时的照片拿出来，和她的放在一起，旁人肯定都以为你们俩是双胞胎呢——哦，对了，她也继承了您喜欢收集小石头的癖好呢。这次我带她回来的时候，注意到她有整整一个包儿里，竟然全部都装着石头，我很诧异，问她这是为什么，她却说这是您和她之间的小秘密，死活也不肯告诉我——要是我当年没有和父亲吵架，没有离开这儿，能一直陪在您身边，该有多好啊!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儿，我就会感到无比的懊悔。
我恨我自己，我恨我不该和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争吵，我恨我自己不该离家出走，我恨我自己，这么长时间都不跟你们回话。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不是吗？我想，这就是我的命吧，只因为我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点上，所以父亲他一直都对我不太满意，不管我做什么，无论我做的有多好，却永远也无法讨到他的欢心和鼓励，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我想，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导致了我那次与他的争吵不休。我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只是觉得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切，好像永远也无法避免。当然，这也要怪他那些迂腐，且又顽固至极的思想吧。若不是它们束缚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接受新时代的种种思想，那我们也不会争吵，最终落得个不欢而散。我很同情我的弟弟，真的，因为它不得不接受他的教导，并继承他的衣钵，走上一条注定会自我灭亡的道路，我明白他的难处，既然选择站队，就难免会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