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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信条:变革

文/Kumi教主
二十世纪对世上的许多国家来说是一个新时期,而那时的中国,虽然惺忪欲醒,却依然在沉睡。
皇族依然过着已经被外国剥完皮、却接着从百姓身上扒皮补上的奢靡生活,颐和园里日夜庆典,贵族们歌舞升平,似乎那些屈辱的条约从未有过。
百姓则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去想,叫卖的叫卖,种地的种地,抽大烟的抽大烟,整个国度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就像学堂里先生依旧在教我们摇头晃脑地诵读古文。
中国自古就有一个奇怪的规矩,便是女子不得入学,所以这里自然是成群的少年们,而我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是假冒的。
我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发现,但总感觉他一直盯着我,不过我一直提醒自己,也许只是怀疑我偷窥过他看那些藏在箱子里的书。当然我并不是特意偷窥,而是因为每天放学我都要等那个因为不想上学所以让我假扮他来学堂的少爷一起,走得比别人晚了些,有时就在窗外发现先生在看那些书。
我的视力出奇得好,都能远远看到书名,不过看不懂,因为都是洋文。我也一直好奇先生那些不一样的书为什么不拿来教我们,就在这时放学了,而少爷也来得比平时都早,我正奇怪他怎么今天没到处溜达,他就匆忙拉着我说“快来呀,看杀头了。”
男孩子的爱好还真是独特,我这样想着,已经被他带到了人群外。
透过熙攘的人群可以看到那名依然英姿挺立的囚犯,发丝飞舞,丹凤眼点绛唇,是女人。
“犯妇王秋氏,你可知罪?”主审官发话。
女犯人面不改色:“我叫秋瑾,不叫什么王秋氏,为四万万同胞的自由而战,何罪之有。”
人群哗然,而我却是惊呆了,她瞥到了我,接下来我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隔离于外,她的眼里说不清是寄托,是悲哀,还是疼惜。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我都还记得那种眼神。
一般丫鬟都是因卖身葬父或者被人贩子拐卖而被买进府中,而我则是被捡到的孤儿。少爷只比我大一岁,我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玩伴,而老爷和夫人对我也挺关怀,好像他们本来就想要个女儿一样。
“阿樱,你都十六岁了,怎么还没缠足啊?”少爷又一次拿这个来捉弄我了。捡到我的时候上空有一只鹰盘旋,他们就因此把鹰这个字女化之后给我起名。
于是我也像以前那样反击:“洛康,你都十七岁了,怎么还没成亲啊?”
每当这时少爷就会灰溜溜地逃掉,不过今天他好像脸红了一下,我确实看到了,我说过,我的目力很好。
我长吁一下完成胜利,不过还是低头看看,我的脚不大。难道其她女人脚都很大吗?不然为什么要缠?
也许可以从先生的书里得到答案,虽然我已经毕业了,而那些古文我是一句都没记住。
这样想着我便想去学堂找先生。
我越长越大,在府里也是愈加自由,虽然街坊闲语,老爷夫人却从不理会。
来到久违的学堂,却看到门上两张封条打的一个大大的叉,我愣住片刻,隐约听到院外女人的对话:
“这是老钟的女儿吗?”
“看走眼了,这明明是洛府的丫鬟。咦~老钟可真惨,这年头看书都犯法。”
“什么这年头,哎哟大清开头就这样了。”
“嘘~走了走了。”
我一挑眉,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我有一种预感,也许里面还有什么遗漏。
我翻窗进去,里面已经一片狼藉,看来他们狠狠搜过。我凭着直觉小心翼翼地来到墙根,不过很遗憾,没有砖是可以拿出来的,更不用说在里面找到一本书了。
少女的冒险之心可不亚于少男,这里无果,我便继续没精打采地在街头闲逛。
突然耳畔骤现让我厌恶的酒气和很粗的呼气声,我扭头一看,这个满脸胡子的黄卷毛洋鬼子似乎更兴奋了,我正想逃离,他便一把揽住我,还咕嘟咕嘟说个不停,我害怕得觉得我马上要和听说过的那些被骚扰的女子一样凄厉大叫时,虽然这种情况大叫也没用。
不过下一瞬间他突然没了声音,惊惶的我定睛看去,他就像一滩烂泥那样倒地。
我犹惊魂未定,身旁停下一辆马车,我听到一个女声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没事吧。”
是洋蓬马车,里面坐着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洋人少女,她不像别的洋女那样穿着蕾丝边礼服,而是简练的绿色西服套装,黑栗色的头发往上盘挽,脸颊旁各垂下一缕。
她伸手,似乎是在邀请我上车,我虽然刚脱险,按理来说应该戒备,不过毕竟她救了我,而且莫名亲切。
我们在车上攀谈起来,互道姓名,她说她叫莉迪亚,来自英国,我虽然不知道英国在哪但总之很远就是了。
“所以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我似乎才想起这件事。
“那是飞刀,说起来是你们中国的绝技。”她的汉语蹩脚,显然刚来中国不久。
按着双膝的我轻叹:“不过真没想到我差点被洋人伤害,然后又被洋人救了。”
莉迪亚说道:“洋人也有好有坏,只不过我没想到中国比想象的还要不安全。”怕我误解,随即解释:“我是说,洋人让它变得不安全。”
我摆摆手:“我没想多,其实我不仅感谢你救了我,也很感谢你教我看问题不要一竿子打死。”
她显然不懂这句俗语,我解释道:“就是说不能笼统看问题。”
莉迪亚若有所悟,随即夸赞:“你的思想就像你的勇敢一样让我喜欢。”
我愕然:“勇敢?我只不过是贪图冒险而已。”
莉迪亚浅笑:“相信我,你以后会有很多冒险机会的。”
已经到了洛府,洛康好像也刚回来,他看到我下车显然是大吃一惊,我告知他一切,他先是担心地上下打量我,随即邀请莉迪亚进府聚餐以示谢意,莉迪亚摆摆手表示不必,洛康又想差人去府里拿银子谢她,但莉迪亚已经留给我一张名牌,在启动的马车上和我挥手告别。
莉迪亚离去后,洛康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略带责备地跟我说“你下次出门起码带人啊。”
我嘟嘟嘴:“那下次带你。”
夜色中的院落里,我和洛康坐在一起嗑瓜子,我忽然叹息,洛康问道:“怎么了?”
我轻轻道:“要是我也有莉迪亚那种本事就好了,那样不光是可以自保,还可以去救先生。”忽然神秘地问他:“你有没有看过那种洋文书?”
洛康摇摇头,望天呢喃:“其实爹一开始是想送我去留洋的,但是被朝廷抽调了府里的资金。”
我不懂:“为什么不能藏起来呢?”
洛康道:“其实给钱,对爹也有好处,他可以和更多的大官搞好关系,以便高升。”
我无语地嗑瓜子:“升官就那么重要啊?”
洛康凝眉:“爹说过,只有官做得越大,才能做更多的事。”
我显然不赞同:“连眼前都不能顾好,说那么多以后有什么用?”
洛康似乎也有些赞同,又朝天轻叹:“那样做能做到什么时候呢?”
一整晚我都在想那些洋文书,想外面的大世界,想着莉迪亚。
我想和她学那手飞刀绝技,虽然那是我们中国的绝技,我还有很多关于外面的世界的事想问她。
迷迷糊糊入睡,第二天一醒我就拖着洛康往名牌上的地址去了。我们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像主仆,不过似乎也没人会在意,因为沿街衣衫褴褛的乞食者看到我们的马车只会把我们都当成可以给他们降泽的少爷小姐,而满脸泪痕与灰尘的跪地插标少女眼里甚至空洞得好像看不见我们。
挽着辫子的满身排骨的苦力们被趾高气昂的洋鬼子像赶牛一样驱赶与鞭打着,到处都是“行行好吧老爷”这样的哀求,而就在这同一片天地,燕尾服的体面绅士和贵妇从容穿过。
这些只是绍兴的一角,而整个中国,还要乘以多少,也许还有更惨的。
我偷偷注意到洛康,他也在凝视着这些,眉眼充满了忧虑,而他转过头时,同样看到了我脸上的,我们相视一笑,便又陷入思索。
而我想也只有这辆马车上的我们会思考这些。
事实上,洛府经常周济穷人,这也是洛康没去留洋的原因之一,但这样做永远只是杯水车薪。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侨民区,洛康和我都看到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不过见到那守卫看到名牌后的样子,我在嘲笑他连狗都不如的同时也惊异莉迪亚派头还不小。
堂皇而洁白如玉的大厅里,沙发上的莉迪亚听完轻笑着告诉我们,因为那守卫是印度的,是英国的附属国,我于是就想起我们以前也有不少附属国。
她先是和我们话家常,得知洛康和我的关系后,便大方告诉我她的飞刀绝技是祖父教的,他们一族都属于一个叫兄弟会的刺客组织,而这个为人类自由而战的组织在世界各地都有,她这次就是来寻找中国兄弟会的。
我和洛康都表示从没听说过,莉迪亚思索一会,沉吟道:“中国兄弟会在你们的明代被邵云发展到巅峰,只是后来满清入关,便日渐衰落。”
洛康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倒是听说过天地会,会不会是兄弟会改名了?”
他一向玩世不恭,不过关键时刻总能正经起来,而莉迪亚也赞同他的猜想,随即摇摇头:“那些都是往事了,我要说的是最近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三年前的安庆起义?”
我俩都摇摇头,不过接着听她说领导者是一名女刺客而且被官府所杀时,我们顿时想起来了,古轩亭口的女囚犯,不,女义士秋瑾,原来她就是现在的兄弟会成员?一名刺客?
我忽然兴致勃勃且斗志昂扬:“我想找到现在的兄弟会,我想加入,我想成为刺客。”说完看向洛康,他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兄弟会是干嘛的,不过既然是刺客,那么和中国古代行侠仗义飞檐走壁的刺客应该是一类人,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我不仅想学那种功夫自保,还想保护更多的百姓。
莉迪亚欣慰地点点头,随即沉吟道:“但你们得自己去找。”
洛康又是灵机一动,托着下巴道:“听我爹说绍兴三年来有一桩悬案。”我真不知道他这时突然说什么案子,不过相信他总有法子,于是认真听下去。
洛康接着道:“秋瑾被吊尸示众,按官府来说是不得给秋瑾收尸的,但有一晚她的尸体却不见了。”
我若有所悟:“你怀疑是刺客同袍做的。”
洛康点点头:“我们只要追查下去,一定可以找到他们。”
随后又聊了更多关于刺客的事,接着莉迪亚招待我们吃了大餐,随后我脱下那套绿色刺绣的阔腿旗袍、换上了她送我的骑马装,放下高髻、长发随意地后束,洛康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像我不是他一起长大的丫鬟似的。分别时莉迪亚告诉我们她会在暗中保护,不过我们自己也得小心。
我们没有回洛府,而是去了王府,我们想了解更多关于秋瑾的事。
院落并未破败,我们却感觉到了那种颓然,落叶满地,只听到里面的扫地声。
我和洛康都在院外踌躇着要不要进去,而扫地人已经看到了我们,他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大的中年人,因为两鬓的斑白很不搭地覆盖在了脸上。
“是来找老爷的吗?”他的声音并不苍老,听起来却如同一个干枯的老人一样。
我低头不语,洛康却坚定回答:“我们想来了解一些事情。”
堂屋内,他给我们泡了茶,坐下和我们攀谈起来:“老爷去年已经过世,有什么就问我这个管家吧。”
我终于开口:“我们是想打听秋夫人的事。”
管家面色微变,我知道对他来说无论我们是敌是友,对这个家庭的打扰都令他困扰。
他沉默许久,一片死寂后他也终于开口,说起了秋瑾的往事,她虽是女性,却比大多萎靡的中国男性更刚强,而更重要的就是,她的思想是非常开明和鲜活的,这让我也受益不少。
我不知道洛康是否更沉迷一个英雄传记,但我印象更深的是那种自由思想,是啊,人都是自由平等的,而中国却压抑这种个性和独立,这种情况下,人再没有自我、性格、兴趣、梦想可言,从生到死都是作为一种附庸存活,秋瑾作为一个女性,正是打破这种附庸关系,恢复人的自由天性。
我不禁庆幸自己长在洛府,他们没有把我当丫鬟,也没教我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洛康也一样没受那种毒害。我又突然恐惧起来,如果我没长在洛府,是否能觉醒?还是作为一个被秋瑾悲哀的女性为那种吃人的制度活到死?
会谈虽然不愉快但舒适,而管家也似乎是终于找到人倾吐心声,临走他给了我们一张名牌,告诉我们秋瑾的儿子王沅德在湖南做大生意,若我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他,言外之意我们都明白,管家虽不知道我们已经心在兄弟会,但已经明白我们和秋瑾是一样的先进人士。
根据管家所说,秋瑾在日本加入了光复会,我想那应该就是逃亡海外的兄弟会。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日本?”茶馆里,洛康摊手。
我示意他噤声,洛康谨慎地问我:“发现什么了?”
我凝眸:“有人跟踪。”
洛康问道:“是莉迪亚?”
我摇头:“恐怕不是,因为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我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洛府的人。”
洛康难以置信:”我爹派的?他怎么会。。”
我饮了一口茶:“我们得甩掉他,但愿莉迪亚留活口。”
我们一路换了几次马车,故意一路逛街游玩,等到抵达郊外的茶园附近时,我已经确认安全,不过这里看来比较荒僻,让人不禁发寒,我找到那原因了,遥望到前方山坡上有一座坟,坟前此时有一名青年在肃立吊唁。
我的目力再次引导我发现线索,因为他虽穿着长衫戴着礼帽,但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军人。
我像着了魔一样确定那个人就是我要找的,洛康拦不住,只好跟我一起。
来到坟前,那军人瞥向我们,目光一下就变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这当然和洋鬼子的色眼不同,我想他是看到我的奇装异服想到了秋瑾,没错,我猜测眼前这座无名墓就是秋瑾的,而这个军人就是给她收尸的兄弟会成员。
“为自由而战无上光荣对吗?”我感慨,同样也仿佛在跟他对暗号。
他点点头,自我介绍:“大通学院,柳政宗。”
他没有带我们返回城里,而是去了茶园,我想也许那里就是兄弟会的秘密基地,想到这里不由兴奋起来,而洛康却一直摆弄他那长大褂,好像只是被我强拉来似的,好吧我得承认的确是这样。
柳政宗并未试探我太多,事实上他本身就很希望我加入兄弟会。我们进入这座废弃的茶园,院里院外睡着几个乞丐,随后柳政宗告诉我们其实他们是假寐的物资运送员和哨兵。
这里曾是秋府的财产,后来转卖给了洋人,而洋人发现中国已经只抽烟不喝茶、经营不下去、发现被骗时秋府早已离开浙江,无奈只得废弃。
茶园没修缮,因为兄弟会在地下,柳政宗转动一个不起眼的、一般人看来那个当然是无法转动的作坊部件,一块地板便滑动起来,露出一个地下入口。
柳政宗打开火折子,带着我们走下台阶,而这时走在后面的我们才发现他脑后是没有那条中国男人留了几百年的辫子的,洛康便摸着自己的辫子思索起来。
下面并不窄,一切都是石墙石地,说它是百年前天地会挖的密道我都信。前方越来越宽敞,火光亮起时,我俩都惊异于自己已经在一个洛府大院那么大的殿堂里了。
洛康喃喃自语:“这看起来就像一处宗教祭坛。”
柳政宗浅笑:“事实上刺客正是一种信仰。”
洛康问道:“你们信仰什么?玉帝还是天帝?抑或上帝?”
柳政宗摇头:“都不是,信仰一个领袖,那是圣殿骑士才做的事,我们信仰的正是个人自己。”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因为我看得出这里的颓败,前方的黑暗中隐现一个人,他就像幽灵一样是隐现出来的,对柳政宗道:“又带来新成员了吗?”
我和洛康都自我介绍,那人亦自我介绍:“我是任贤。”走出来之后略微一瞥洛康,这个兜帽大叔先注意的竟然是洛康,就在我怀疑这先进的兄弟会是否也难以摆脱重男轻女的桎梏时,他却是忽然问洛康:“你爹是洛昆仑?”
洛康讶异,任贤对柳政宗不满道:“你怎么把圣殿骑士带来了?”
这是莉迪亚忘了和我们说的新词,任贤看着洛康,却似乎是在对柳政宗解释:“圣殿骑士是我们的死敌,除非这小子是叛变来的。”
我不满道:“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圣殿骑士。”
任贤道:“可他爹是。”
洛康不住摇头,任贤咄咄逼人:“回去看看你爹手上的十字戒指就明白了,还是说你要我现在就杀了你?”
柳政宗劝阻,我却挺身而出:“不过我至少明白了一件事,你们心存偏见。”
茶园外,重见天日,我们的心情却一点都不明媚,因为这个选择看来是错的,柳政宗劝慰道:“他那人就那样,但也只是看起来那样,你们的选择不会错的,我可以担保。”
我点点头:“我知道,不然我们恐怕不会活着走出来。”
我又问柳政宗:“我也想知道圣殿骑士的事。”
柳政宗沉吟道:“圣殿骑士和我们的自由观念是矛盾的,他们崇尚秩序。但不是没有缓和矛盾的可能,国外已经有过先例。”
我撇撇嘴:“国内貌似路还很长。”
柳政宗道:“曾经邵云一举歼灭圣殿骑士,中国几乎只剩下刺客,但满清入关,刺客显得独木难支,近几年圣殿似乎才复活,但不是策划陈旧的保皇活动便是只想着升官发财,想找他们联合根本不可能。”
洛康忽然冷嘲热讽:“那也是你们先灭了别人,还不许别人走自己的路了?”
柳政宗不理会他的讥讽:“那都是先辈的仇恨,现在若是不联合起来救国,那么便像明末清初一样唇亡齿寒了。”
回城的路上,我一直注意看洛康,本来组织让我失望,更难过的应该是我,现在却是他更难过,因为我们成敌人了吗?还是他一开始就更赞同洛府那种先升官再救民的曲线思路?
城内似乎骚动不小,我们离家越近,骚动就越大,终于不敢相信的事被我看到了,洛府被查封,洛老爷和洛夫人被围满的清兵抓走。
“冷静。”我抓住想冲过去的洛康的手臂,接着却感觉我这么做好像也是防止自己冲过去。
他已经流泪,我虽然不记得那些古文,还是隐约学了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下一句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们在茶楼包间藏好,那些清兵现在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来喝茶,他们只会在巷子和民房里搜捕。
不用打听,毕竟这种事在大清或者历朝历代太常见了,昨天官居显位,一夜之间就被莫须有的罪名抄家。我们商议的是接下来的打算。
我试着问他:“你现在还相信那条道路吗?”
洛康以茶代酒猛地下肚,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我想去找王沅德。”
我刚想说一起,他却对我说:“你就继续走你想走的路吧,兴许我们道不同,却能在不同的地方并肩作战。”
我忽然觉得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一脸欣慰。
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分别,我独自去了兄弟会,我本来很想去找莉迪亚的,但我不想连累她,更何况我的自尊心迫使我去自己解决,哪怕时间很紧。
“第一,绝不危害兄弟会,第二,绝不危害平民,第三,绝不暴露。万物皆虚,万事皆允。”还是那个殿堂,我跟着他们宣誓完之后,他们便发给了我袖剑和兜帽战袍,我知道我已经一只脚踏进截然不同的人生了,但无论是为了救人,还是解放人民,我都会一直走下去,因为这正是我坚信的道路。
柳政宗安抚我说:“别担心,我们会边打听洛大人的事的,他是圣殿骑士,但也是个好官。”
于是接下来的一年我就安心跟着柳政宗训练了,每天都沉浸在木剑的击打声中。我得自夸一下,除了目力之外,我也很有武术天赋,很快,我已经可以把柳政宗的木剑击落。与此同时,我和莉迪亚也经常会面,也让她和中国兄弟会联系上,她的汉语越来越熟练,我则是向她学会了英语,我是不是得多自夸一项?
我也密切关注刺客带回来的消息,这一年,外国进一步侵略,似乎愈加焦急,清廷除了应对外国之外还要提防光复会的活动,我知道,他们已经从日本杀回来了。
至于洛老爷和老钟,听说已经奇迹般地被释放了,我想这不仅是清廷越来越难以掌控局势,也是洛康的努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不假,我却极度厌恶,因为对我来说,钱和他们的命都应该被抢回来,而不是跟那些狗官做交易。
任贤已经一改那时给我的印象,他果然只是性子那样,其实对我还不错,不过他那种观念我却依然不认同。
我想念洛康,忽然觉得也许我们和那时的秋瑾与徐锡麟一样。我是从柳政宗那里知道徐锡麟的,柳政宗的长官徐锡麟和秋瑾同时起义,因为叛徒出卖,一同就义,而柳政宗活下来就是为了保存力量,并找出那个叛徒,这成了我的第一个任务。
我们到了苏州,蹲在塔顶,俯瞰下面灯火辉煌的夜街。结合柳政宗以前的情报和我近期的调查,那个叫胡道南的叛徒就在这里,正在妓院花天酒地。
我们已经拟定好计划,由我假扮妓女混入其中,刺杀的同时柳政宗放火制造混乱吸引守卫,然后在后巷汇合坐上备好的洋车逃离——那些清兵是断然不敢查洋车的。
我收起目标画像,信仰之跃下去。
在街头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打扮,我好像终于重新变回了女人一样,没有人会怀疑这样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去妓院找一名豪绅,我保持花魁步伐成功混入包间。
乌烟瘴气的包间内,除了几个陪酒的姑娘外,还有他的忠实部下,就在此刻我忽然萌生一个想法:只杀一个够吗,为何不把他这群党羽一锅端?
我这样想着,那个戴着小圆帽的黑马褂男人已经朝我招手,我看他的眼睛,应该喝了不少。
“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手下不知是随口一问还是起疑。
“老爷好眼光,妾身确实是今天才来的。”我屈膝行礼,接着就凑过去坐在胡道南身边,左手提起酒壶,右手摸着他的脖子,就在这时,我的袖剑刺进去,而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我把他拍得迷醉伏桌。
我好像进入了一种周围都是空白的幻境,他静静道:“果然还是来了吗?这代价。”
我也静静点头:“是啊,该来的总会来的,老天很公平不是吗?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他不以为然:“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会成功吗?中国只靠各种破坏就能得到太平吗?”
我反驳:“不破则不立,我们要的不是太平,而是新生。”
回到现实,我拿出手帕沾他脖子上的血,这在旁人看来当然只是我在给他擦汗。
“着火啦!”楼下女人们的惊叫传来,手下们显然都想下去看看,他们呼着这个死人,而我这时应该不在场了,但我在犹豫,于是一个眼见的手下看到了血,怒目而起:“抓住她!”
正合我意,他们正准备冲过来的时候,我的飞刀已经发出,他们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已经结束,我不理会妓女们的尖叫,鱼跃出窗。
洋车行进,坐在我旁边的柳政宗问道:“你是说都杀了?”
我回答:“当然没有祸及无辜。”
柳政宗忽然轻笑:“你知道其实我们也是受雇佣杀人吗?”
我想到了那块手帕:“我知道。”
柳政宗接着道:“只出了一个人头的价。”
我不以为意:“剩下几个是送的。”
柳政宗塞给我一包银子:“那么我还是会付给你几个人头的价。”
刚才那地方肯定都惊魂未定,而我这个主角已经在夜色中远去,柳政宗告诉我,接下来他希望我去武昌,帮助从日本回来的兄弟会展开新的活动,我想着终于可以大干一场,而且洛康也在那里不远,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1911年十月。
我在去武昌后本想先去湖南和洛康汇合,但听说王沅德已经到了他在武昌的分公司,那么洛康或许也到了武昌。
武昌的秋天依然炎热,新气象的武昌城里也是热火朝天。当年长江一带兴起过洋务运动,到现在已经涌现了很多实业救国的集团。
我依旧穿着骑马装,雇了辆马车。我想以后除了变装,我应该不会再穿旗袍了。
我们正在江畔行驶,扭头就可以看到辽阔的长江,它仿佛变成了一个工业池,江面满是铁船、钢材和起重机,虽然不免混杂洋人,但我看到了很多国人,这的确是国人自己的工业基地。
我先是在一家王氏旗下的电灯公司里会见了叶树辉经理,他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壮年瘦削男子,衣服是一种灰色的中线扣样式,告诉我这是从日本传来的,于是我试着和他对暗号,果然是光复会成员,也就是我们的刺客同袍。
“一路辛苦了,我马上就给你介绍目前的形势,以及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办公室后的里间茶室,叶树辉边泡茶给我边说道。
我摇头:“不急,我本来找你是想让你引荐给王沅德董事长的,因为我的同伴可能跟他在一起,他叫洛康,你知道吗?”
叶树辉点点头:“洛康是公司骨干,他也随董事长到了这里,如果你不累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晚上会面。”
于是给我们的会面和对我们三人的接风洗尘同时安排到了公馆的饭厅里,这里都是电灯,又白又亮,就像莉迪亚的房子一样。
我们碰面的时候我便看到这个已经梳着三七分短发、穿着日式服装的昔日少爷,他现在不仅没一点少爷气,看起来简直是个企业家。
他一旁的油光短发后梳的王沅德岁数和我们差不多,所以整个氛围完全成了年轻人的聚会。
“阿樱?”洛康仿佛不是在叫我而是因为惊讶得出声。
我浅笑道:“我现在叫陈瑛。”入座后,当作暖场,我亲切地和他们解释,我变成刺客后便不再用丫鬟风格的名字,至于为何姓陈,因为我自诩天地会后裔,然后想转回“鹰”以更男性化一些,但莉迪亚告诉我,这样本身就是觉得男性优等而去靠拢,所以为了让女性也展示力量,便用了“瑛”字。
我倒是没隐藏身份,我想着既然叶树辉是刺客,那么他的老板就算不是应该也能理解,毕竟都是进步人士。
洛康黯然道:“抱歉,我现在还是相信我那条路,虽然我说过我们会在不同的地方并肩作战,但总感觉我们渐行渐远。”
我摆摆手:“哪有的事。”
王沅德看看我俩,忙打圆场:“今天只吃喝,公事以后再谈也没关系。”
洛老爷和洛夫人以及老钟已经被救到湖南定居,我俩就又开始回忆洛府的时光,尽管一提往事就必然会长吁短叹,王沅德却是在一直缓解气氛。
吃过后我去参观了王沅德的图书室,里面有很多我曾想看的洋文书,原来是告诉我们世界的地理和历史,以及近代科学的发展,这下倒是一饱眼福、收获颇多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安详,如果不是还有使命的话真希望一直这样下去,但我们奋战不就是为了让更多百姓睡得安详吗?
第二天起床打开客房的门,管家就来递上邀请函,我打开一看是叶树辉发来的,吃过早饭后便到了我们初见的密室里。
叶树辉介绍道:“首先我要说的是光复会不等于兄弟会,它包括兄弟会和一些政治家,这次兄弟会都已经回国,但有几位政治家还在海外寻求援助力量,例如孙文和黄兴,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发动革命,推翻清朝以及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建立一个民主平等的民国。”
我双眼发光:“这正是我想要的。”
叶树辉接着道:“我们要做的,就是策反清朝的新军,从暗处破坏敌人军势,协助革命军的推进。就从武昌开始,同时已经到各地的刺客会响应,使清廷手忙脚乱。”
我问道:“何时行动?”
叶树辉道:“今晚。”
暗夜,新军工程第八营,这是清廷迫于压力而成立的军队,和清兵不同,他们穿日式蓝布军装、戴檐帽、使火枪。
我一路潜伏摸上营房顶部,因为这些都会成为我们的革命军,所以我不能杀任何一人。
等待的时间是枯燥的,但我一动不动,在天窗观看里面的动静。终于起了争执,我知道机会来了,飞刀出手,那些叫嚣“你们要造反吗”的军官便接连倒下,营内除了我们的军官之外都陷入恐慌。
紧接着,我一路潜伏到了军旗台,砍下满清龙旗,换上了我们的铁血十八星旗,燃起烽烟,向其余各地的革命军发信号。
整个武昌城内躁动不堪,我的任务还没结束,接下来是破坏电线、在铁路埋下地雷以欢迎宪兵队的增援火车,我想此时别的刺客也正在和我做差不多的事。
我从事先告诉我的秘密地点取出炸药,一切完成后奔向楚望台军械所,凌空而下刺杀掉所长,踹开军械所大门,而这时革命军也已经陆续到来。
“是兄弟会的刺客吧。”他们的军官吴兆麟看到了我的装束。
此时人马都已汇合,炮兵排好齐攻另一头的督署和司令部,蹲伏的副官喊道:“长官,太黑,无法确定司令部和督署的位置。”
同样蹲伏的吴兆麟凝眉眺望,显然是很焦急,一旁的我起身道:“我去用火光标记,火起你们就可以开炮,我离开得很快。”
吴兆麟拉住我:“那样太危险了!”
我微笑道:“我相信你们,正如我相信我自己。”
一路冒着两军炮火疾速前进,还好没受伤,我确定了司令部所在后,攀爬到楼顶,引燃,信仰之跃下去,司令部便被集火。
督署亦然,等到敌军炮哑,革命军便开始冲锋,而我则瞥到一个清朝官服的人撞开后墙死命逃跑。
怎能让你逃走?我开始跑动去追,一路穿过大街小巷,据说逃命的人会发挥很大的潜力,我算是见识到了。天已破晓,我一直追到江边,他想跳上船,滑稽的是他笨拙的官服令他一头撞在船头落水,岸边的我抓住他的手,将他挂在江岸。
“英雄饶命,要多少钱我都给。”他哭丧着脸哀求。
我冷笑着摇头,用袖剑处决了他,然后松手让他落入江里。
那个幻境又出现了。
他对我嘲弄道:“想过没有,可能你们只是一厢情愿,中国人哪懂什么民主平等,甚至不需要,他们需要伦理纲常,需要一个皇帝。”
我说道:“那我们就去启迪他们。”
他轻笑:“真是选择了一条不可能完成的路。”
我坚定道:“只要在民主制度内,哪怕一百年都不能完成,那么两百年,三百年或许可以,但在你们的制度里才是永远不能完成。”
回到现实,我忽然想,也许我不是看到了幻境,那种对话只是我内心的自问自答。
遥望另一头,摇晃的旗帜在庆贺着胜利,虽然只是短暂的。
接下来的时光我都在公馆等待,然而噩耗接连传来,各地革命军不是被击败,便是群龙无首、仓促之下推了敌人当首领,他们并不是平等兄弟,他们也是要找人当领袖的,难道说革命军里面混进圣殿骑士了?呵,圣殿骑士不是一直在里面吗?民国成立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去问洛康,但。。。这可能是我们第一次吵架。
“孙文为什么要让袁世凯当总统?”我满心不解。
“还不是你们刺客的思维造成的?一盘散沙到处破坏,这样能成功吗?我思考过,秋瑾的失败也是因为这样。”洛康气呼呼地来回奔走,拇指上的十字戒指瞩目。
“我一直忙于做后勤,却忘记提醒你们最重要的事了。”他不依不饶。
我也怒从中来,讥讽道:“那你做后勤可真是太辛苦了,比我们在前面拼命还辛苦不是吗。”
洛康道:“那你以为新军为什么被策反,你可以说军官有信仰,但每个士兵都是这样想的吗?因为我出了钱。你们的炸药,粮饷都是从哪来的?”
我翘起二郎腿:“那么现在是怎样?刺客的革命成果被曲线救国藏在敌人里的圣殿骑士窃取了吗?哦?是这样吗?”
洛康冷哼:“那也是软弱的刺客把政权交给了我们。”
我已经完全气昏了头:“噢,所以你们总算报了当年的灭团之仇。”
我忽然再次瞥见了他的眼泪,但我只是起身,摔门离去。
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大清确实亡了,满街的人都是新的装束,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突然感觉心里很空。
我想起了我的绍兴兄弟会,于是我立刻回到了绍兴,找我的导师柳政宗开解。
回到绍兴时我便想起了和莉迪亚的对话,那句“一竿子打死”的俗语,当我走向茶园时我便想起了不愉快的那天痛斥他们有偏见。
散步的我就这样想着:也许我走偏了,极端了,万事万物都不要固化思维。
柳政宗看到了我,他还是那么有精神,先是欢迎我回来,接着问道:“不明白吗?”
我摇摇头:“已经开始明白了,我想继续自己去寻找答案。”
柳政宗道:“那么,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刚有一个新发现。”
任贤也还是老样子,我们三人聚议,任贤道:“在人类文明之前有一个先行者文明,他们遗失的伊甸圣器已有了下落。就是自第一代圣殿骑士秦王嬴政一直持有的传国玉玺。”
我凝眉:“所以我要去皇宫?”
柳政宗垂眉:“我去过皇宫,传国玉玺却没有这种力量,我想以嬴政的个性,肯定会带着真玉玺一同进棺材。”
我起身道:“我明白了,我会去秦皇陵把它找出来的。”
柳政宗给我一把像袖剑的腕部装备:“这是莉迪亚从老家带来的,它叫绳枪,应该对你有帮助。”
秦皇陵说起来气派,但并不是一个显眼的建筑,不然早已被盗空,那个渴望千秋万世的嬴政自然不希望死后被人找到,于是建得非常隐蔽 就像中国的大多皇陵一样。
我整整找了三年,终于成功进入这个修得甚至比真皇宫还气派的地方。
一路当然有很多机关,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加上有绳枪的帮助,我等于是一路飞过去的。
到了一处圆台,看着上面的石棺。
这就是秦始皇的棺材,我无暇感慨,为免节外生枝便果断用袖剑撬开棺盖,尸身居然完好无损,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立方体,它熠熠生辉,让人忍不住触碰又担心会被电到。
取得玉玺后,嬴政立即成了灰,我于是明白玉玺的功能是保持容颜永驻。
回绍兴的路上,我觉得就这样带着玉玺经过北京,似乎有点讽刺。我想着:就算现在皇宫里的是假玉玺,人们还是会为它争夺,就算没有玉玺,人们也会用别的东西代替然后争夺,而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让这力量不要落入这些人手中。
我没有回绍兴,我忍不住想去北京看看袁世凯,看他到底是一个曲线救国、用统治来维持民国的圣殿骑士,还是只是一个权欲熏心的官僚。毕竟我的冒险之心可没尘封。
北京现在似乎并不安定,说起来民国建立以来一直就没安定过,各个被仓促推上去的都统各自为政,彼此打得不可开交。
“这都要感谢你们刺客的思维。”如果洛康在,他又会这么说了。
走在街上的我苦笑一下。
然后洛康就真的出现了,他行色匆匆,我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我们就在街边的茶铺坐下,洛康其实也自省过,他承认当时获取政权的圣殿骑士又回到升官发财争权夺利的老路子了,为了变革这种腐朽,他加入了参政院,阻止袁世凯的称帝。
我被呛了几口茶:“现在还有人想称帝?”
洛康叹息:“最近的事,但我想他早有意图。”
我得出我的答案:“所以袁世凯是个腐化的圣殿骑士咯?那么现在该我用刺客的方式去变革你们圣殿了。”
我的目光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阻碍,眼前豁然开朗,我觉得这条路会越走越顺的。
皇宫不难潜入,我已经成功掩身在宫门后,等着祭天回来,去坐龙椅的袁世凯经过,就可以刺杀他了。
我屏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停住。我皱眉,感觉不妙,尖锐的破风声传来,我下意识地躲闪,我作为掩体的宫门已经被一剑刺入,剑锋就在我眼前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剑锋上显现一张阴森的脸,耳畔传来的声音犹如当年洋鬼子给我那种感觉:“你在等我吗?”我迅速打开绳枪让自己窜到房梁上,刚才身后那个太监装扮的人看来才是真正的袁世凯。
我一下心慌意乱:难道和秋瑾一样被出卖了?不会是洛康的,我真笨,为什么要把刺杀圣殿骑士的计划告诉圣殿骑士!
但我已来不及多想,因为袁世凯已经掏出手枪瞄准了我,我只有在房梁上四处奔逃,边听到他闲庭信步的脚步声和悠哉的声音:“不用想那么多,毕竟每个皇帝都会有所防备,何况朕既是行伍出身,也知道你们这些刺客的手段。”
他接着边射击边侃侃而谈:“中国还是适合帝制,百姓想要的不是给他们参政议政的权利,而是一个统治者给他们的稳定生活。去看看去听听民众的声音,他们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外国议院要互斗,理解不了法国为什么罢工,理解不了美国为什么可以弹劾总统。你问他们,他们只会告诉你,一个皇帝总比几百个县令好。”
我反驳道:“但民众应该被引导,而不是被束缚。”
袁世凯大笑:“我正是在引导他们,他们应该先尝过鞭子,再去学会自觉,不然以他们的愚昧,就这样给他们自由,只会无限扩大自己的贪婪。”
我一语中的:“所以你就是这样的例子吗?”
袁世凯怔住,而这时我的飞刀也已经出手,瞄准的是头部,因为我不确定或者觉得可能他穿了护身甲,我不能再失手。
再没看到那样的幻境,因为我的内心已再无疑惑。
袁世凯统治时,相对稳定,他死后,他的部下必定会失去一个约束,更加肆无忌惮地彼此征伐。
但我知道这个国家马上又会变成一个稳定的样子——走在街上的我看到了“联俄联共”的标语,看来一盘散沙的刺客又要开始用圣殿的方法变革成一股统一的革命军。
我知道万事万物都是会转化的,就像一个国家可能会变弱,一个人或组织可能会变坏,但如同太极一样,黑白又会互调。
我们不断修正组织,或追求国家的变革,并不是为了从这个固定的样子变成另一个固定的样子,而是让它永远处在革新中,这样便时刻保持着活力,而真正重要的是要时刻变化,才能永保生命,而不是靠一种东西去固定——我看了看手中的能容颜永驻的玉玺。
是圣殿还是刺客赢都不重要,我们就像推着太极一样使这个国家不断转化,同时也不断变革彼此,而当有自由的时候,圣殿也好,能有组织的时候,刺客也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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