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死亡记录(3)

第二天父亲就开着一辆崭新的车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新车真气派。
四
休息了一个月以后，我算是走出陈丙之死对我的打击了。物色了一阵后，便决定去一家工厂上班。
我准备让父亲载我去新地方报道，但是母亲说得回老家一趟，去拿一些以前带不下来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些被褥，只是母亲舍不得，总是唠叨着。
我只好自己打车走，面试很顺利，明天就可以来上班。我又想起了陈丙，我们以前总是会一起入职，在每个单位都是如此。现在却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出了办公室的门以后再没有人在等待我，来询问我“他怎么说？”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人际关系有多么单薄，我的快乐和悲伤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又坐车去了陈丙的墓，给他带去了两瓶酒。喝完后已是下午，我做完最后的告别便昏昏欲睡地回到家中。
我梦到父亲的车撞断了护栏，冲出了公路，直奔深不见底的悬崖，汽车在峭壁上翻滚，母亲和弟弟的尖叫声携带着滚落的碎石一同坠入了深渊。
我猛地惊醒过来，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我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透出去能看到黑漆漆的客厅。家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妈。”
“妈——”
我嘶声力竭地喊着，回应我的只是客厅的黑暗。我转头看向窗户，落日隐匿在高楼背后的那一片紫黑色的晚霞，窗外的风轻轻地拍打在窗帘上，我闻到隔壁传来的晚饭的香气，终于想起来父母的确是已经死了。
我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想出去吃点饭。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六点四十分了。
这世界上有太多我害怕的事，当我面对它们的时候我总是会手足无措。就像在我收到父母的死讯那样，我第一件做的事不是为他们办一场葬礼，而是在家里昏睡了两天。
我已经的确是一个人了，这世界上再没有人同我有交集。黄昏的到来会让我更加孤独，落日的余晖总是会让本就宽敞的房子显得更加空旷。
父母和弟弟的遗体就这样变成了三个盒子。我去看过父亲那辆粉身碎骨的车，所以我觉得他们还能装满一个盒子已经非常幸运了。
我带着盒子回到了老家，在爷爷的坟墓旁边挖了一个坑，把他们埋了起来。我把坑挖得很小，但是把土堆垒得很高，大概是怕自己忘了他们的位置。埋完后我给他们烧去了一大堆纸钱，磕了三个头，放了一挂鞭炮，也给爷爷放了一挂。
父母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甚至连一场葬礼都没有。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五
我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每天的生活重复在工厂与家来回的109路公交车里，每天的线路匆促而又枯燥。
我看见这条路上立起了一面新的招牌，在我每天都能看见的那栋楼上，从我每天路过的角度来看，正好挡住了刚刚升起的月亮。这算是我最近唯一新鲜的事。
大概是我觉得太枯燥了，我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见到同事也不再是和善的微笑。他们说我的脸比非洲人还黑。虽然我一点都不黑。
今天发了工资，下班了去吃个火锅吧。一个人的火锅，或许会不太好吃，但总比一成不变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