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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传说】最后的家园(一)

我只是一名拾荒者,不清楚自己活了多久、走了多远。我做过最熟练的事情,似乎就是走到各地去,听别的拾荒者讲故事……

阳光已经把一片草原照的有些刺眼了,科洛桑却仍然裹着厚重的棉衣。高原上的天气是真的难以琢磨,阳光已经强的需要戴墨镜了,可温度仍然像是冬天。
“温度可能比冬天高不少”,科洛桑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阳光,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但没办法,我得把它当成冬天过。你看,我除了这件棉衣就没有别的衣服了。”
“闭嘴,带路!”科洛桑身边的人不耐烦的吼了一句,然后一脚踹在了科洛桑的屁股上。
科洛桑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但马上站了起来,动作十分熟练。借着爬起来的间隙,科洛桑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让自己领路的男人。黑色的高筒靴、绿色的化纤纺织衣物和硕大贴身的背包,没有一样不是他这个拾荒者眼中的“高档货”——最重要的是——这人的腰间似乎挂着一把枪!
哪个拾荒者男人不想拥有一把自己的枪呢?但这玩意被那个世界政府严格管控着,而且听新来的那个流浪汉说,哪怕是枪上的一颗螺丝都有编号,而且也都得按编号回收……
科洛桑摇了摇头,继续带着这个家伙往前走。草原上的景色,最大的特点便是每一条路长得都一样,寻常人在这种地方只能落得一个原地转圈的下场。科洛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愈发的对身边的男人感到好奇。在他的印象中,穿得起这种高档货的家伙,出门不让三个人抬着是不可能的。但自己眼前这个人,不但已经跟着自己在这片什么的都没有的草原上走了五天,而且对沿途所见的动物十分熟悉。
科洛桑很久没有走这么远、这么沉闷的路了——这个男人一路上除了询问那些野物的习性没说过一句话——上一次这么长途跋涉似乎是他从上一个拾荒者营地跑出来的时候。科洛桑的思绪一下子跳回很久之前……
三十一年前的那个午后,高原上的阳光仍旧是那么的刺眼。
“嘿,小伙子,”壮硕的监工挥了挥帽子,冲着一旁晒太阳的科洛桑喊话,“要打零工吗?出门一个月,去山地那边找点物资回来,很简单的。后天出发,明天开始供应食物。”
科洛桑抬起帽子,看了一下那个监工和周围的拾荒者格格不入的壮硕身躯,以及腰间独属于监工的火铳。那火铳最大的用处便是吓唬胆小的拾荒者吧,他真的开过枪嘛?科洛桑在心里调侃了一下。
在高原上的拾荒者都明白,山那边的空气有毒,只要到了那里,就会浑身忍不住的冒汗,同时特别的想睡觉,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采集物资。在高原上挨饿,还是去山那边忍着剧毒被监工打死,拾荒者们的选择十分明显。
科洛桑想到这些事,麻利的从旁边摸出了一根金属棒,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抱歉,眼睛看不见,我已经在营地的瞎子房找到工作了。”说完,迈开步子便向瞎子房走去。
“妈的,碰上个病秧子,瞎的这么早。”监工骂了一句,悻悻的走了。
科洛桑见监工离开,马上收起了那副步履蹒跚的样子,大步向营地外跑去。营地边上有一个巨大的咸水湖,那是科洛桑最常去的地方。湖边是科洛桑见过的所有地方中食物最多的,那些来喝水的家伙都是一群一群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拾荒者们根本不敢来这里打猎,敢来这里的或许只有世界政府的那群人吧。
但最近几天,科洛桑找到了一个小角落,那一片地方的动物相比而言少很多,作为一名尚且年轻的拾荒者,在这个地方设计几个陷阱没什么困难。科洛桑熟练的找到几个兔子洞,搭好了陷阱,心中满满的是对自己晚饭的期待。这地方总会被下一个拾荒者找到,在这之前,他没几天独享美食的日子了!
但今天的草地似乎有些奇怪,科洛桑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今天的草地似乎更加的冷清了,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阴森感,一种不祥的预感从科洛桑的心里冒了出来。科洛桑见过很多次这种异常的安静,这是大型猛兽聚集后,猎物们自发逃命的常见现象。拾荒者在拾荒时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但每次都是刚刚发现不对便连忙绕路,但这一次,科洛桑很明显是直接走到了这些猛兽聚集地的中心!
空气在这一刻凝结,科洛桑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纷乱的信息从科洛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但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
不管了,跑!这是科洛桑能做出的唯一判断。顾不得观察到底是哪里有猛兽,科洛桑闷头向着营地跑去。“在人类面前,猛兽终归只能是猛兽”。这句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话是每个拾荒者背下来的第一个句子,也是拾荒者的生存准则。营地,是所有拾荒者的堡垒!
“砰——砰——砰——”科洛桑开始听到了自己身后沉重的步伐,长距离的冲刺开始使自己的肺如同烈火在烧灼了,但令人振奋的是,已经可以看到营地了。
科洛桑视野中的营地不断清晰,营地城墙上整装待发的投石车仿佛就在科洛桑眼前。不对……投石车?科洛桑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科洛桑马上一个侧滚,翻进了营地前的深沟中——这是营地防御工事的一部分。几乎是同时,科洛桑就看到几颗火球从自己头顶的天空飞过,片刻便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爆炸的震动让科洛桑差点吐出来。
科洛桑强忍着头晕和恶心感,快速从壕沟中爬了出来。出于一个拾荒者的习惯,跌跌撞撞的跑向营地的过程中,科洛桑顺手捡起了两条手臂和一个还算完整的头。
“砰”的一声,营地大门关上,爆炸声又响了几次便停了下里。科洛桑把手中的残肢扔在地上便开始大口喘气,仿佛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
营地的守卫队队长也从城墙上走了下来,捡起了科洛桑捡回来的那个头端详了起来。
“我身后的那群家伙是什么?”科洛桑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马上问道。
“你他娘的是真的厉害,”队长仔细盯着那颗头,“你干了什么,让这么多人追杀你?”
“我?”科洛桑十分疑惑。
“那看来这玩意……应该不是人。”说完,队长把那颗头提到科洛桑的眼前,那颗头上三科硕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科洛桑。
……
科洛桑现在想起来仍有些后怕,哪怕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虽然那张脸上并没有和正常人的脸差别太大的地方,只是多了一只眼而已。
“咳咳。”科洛桑忍不住的咳嗦着。科洛桑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病根,拾荒者多多少少都有些疾病,只不过一时半会死不了罢了。科洛桑身旁的男人听到了他的咳嗽声,向这边看了过来。科洛桑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问题——这男人可是答应了自己两大包糖块呢。
那个男人盯着科洛桑看了几秒,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递到了科洛桑面前,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给你,一次一片,到达目的地前,确保自己能活着。”
科洛桑连忙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在那男人的注视下吃了一片,连忙把剩下足足半瓶的藏进自己棉衣的内衬中。科洛桑的直觉告诉他,这瓶药拿到随便一个拾荒者营地里,都能买个天价!
藏好药瓶,科洛桑一言不发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思绪忍不住的开始飞向远处: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自己能不能拿到他承诺的两大包糖块呢,年轻的时候见过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
科洛桑觉得自己肯定忘不了五天前这个男人找到自己时的场景。那一天早上,已经快要六十的科洛桑熟练地走向营地的手工坊,打算找点自己干得动的活。但刚走到手工坊门口就被这个男人拦住了,拦下之后二话没说就给自己看了一张手稿,画的就是那长着三只眼的人!科洛桑本以为自打自己从营地逃出来后就没人知道这东西了,但这个长得完全不像高原居民的男人却准确的描述了科洛桑知道的关于这种生物的每一点信息。然后把自己拉到角落里,向自己展示了做向导的报酬——两大包糖块。科洛桑根本没细想这个男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就答应了下来。
胡思乱想着,天马上黑了下来。科洛桑熟练的搭好了帐篷,迅速钻了进去。夜晚的草原危机四伏,光是叮人的虫子就能把人吸成人干。透过帐篷上的透明材料看着愈发浓密的星星,科洛桑开始回忆起自己上一次这样的长途跋涉……
二十七年前的冬季,是科洛桑印象中最为寒冷的冬季。
“老大,那群三眼人怎么样了?”科洛桑哆哆嗦嗦的走上城墙,今天是他站岗的日子,太阳依旧耀眼而寒冷。
“没什么动静,那群三眼人现在应该和那群两脚狗打的不可开交呢。”守卫队队长来回踱了两步,想用运动驱散寒意。
“妈的……这群三眼人是真的厉害,不知道肚子里有啥,这大冷天的,光着膀子就能跟咱打一上午。中午歇一会,下午又跟两脚狗杠上了。”
“是啊,咱们这个营地,是这湖边最大的一个,还能撑一撑。你看看另外几个营地,那家伙……别说了……”队长摆了摆手,“上次我去看过了,全营地没一个活得,全是被啃完的骨架。”
科洛桑没法想象那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但直觉告诉他,一定很恐怖。两脚狗已经是湖边数一数二的大型动物了,两三个人都不一定能搞定,这群三眼人却能和一群两脚狗纠缠了好几年。科洛桑认真思考过,自己碰上三眼人,最有可能活下来的方法是逃。
一整天都很平静,平静的科洛桑有些难以相信。今天是复活节,是一年中最后一天,大家都在准备为死者祈福,为生者庆祝又活过一年,是拾荒者们最为重要的日子。奢侈的煤油灯光已经从营地里亮了起来,城墙上除了必须的守卫之外,其他人差不多都准备回去了——有些家庭可能一年只能在这一天聚齐一天。
科洛桑站在城墙上昏昏欲睡,那群三眼人似乎也和往常一样,没有在夜里袭击的打算。入夜了,为庆祝而点燃的炸药开始绽放绚丽的颜色。巨大的爆炸声充填了夜色中的所有寂静,没人注意到营地城墙的角落已经聚集了一片黑影。
“轰——”的一声,半空中爆炸的火药照亮了城墙的角落,科洛桑注意到那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轰——”火光再次照亮了城墙,科洛桑确定了自己看到的东西——三眼人!十几只三眼人已经趁着夜色的掩护爬上了城墙!
“有情况!集合!”科洛桑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可话音刚落,两只三眼人便冲到科洛桑身前,三两下便制伏了科洛桑,直接将他从城墙上扔了下去。
“哞——哒——”为首的三眼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科洛桑看到更多的守卫被扔了下来,更多的黑影立在了城墙上。
科洛桑瞬间意识到,这群三眼人已经明白了,每年今天是营地防守最弱的日子!科洛桑暗骂一声,起身冲到城门旁的警报器旁,猛的拉下了电闸,嘹亮的警报声瞬间传遍了营地。顾不得是不是有人过来,科洛桑扔掉了自己已经摔坏的枪,拿了一把新的,直接向着营地后门冲去。那个方向是集会的场所,把人拉过来,自己就能逃了!
复活节的营地空旷的宛若荒城,但听到了警报的人们开始蜂拥到三眼人出现的地方。科洛桑装作指挥其他人方位的样子,逐渐移动向了后门。没用几分钟,科洛桑便到了闸门。熟练地打开闸门,望着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科洛桑深吸一口气,迈开了步子开始狂奔。
身后的营地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惊呼,此起彼伏的爆炸不绝于耳,狂奔科洛桑头都没有回。
之后的六天,科洛桑就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没有,默默的赶路,只期盼着能遇到下一个营地。
“老板,我矫正过路线,明天再半天,向着白天给你指的方向走,就能到你说的那个湖了。”科洛桑一想到那两大袋糖块,忍不住的想说说话。
“安静!”那个男人隔着两层帐篷的声音依旧响亮,“有声音!”
科洛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三眼人。不知隔了多久,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喊传了过来,科洛桑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声音,却怎么也听不仔细。突然,帐篷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是枪响!科洛桑一下子拉开帐篷,那个男人直接扔给科洛桑两大袋糖,说道:“往回跑,是三目人形兽的高原种。”
科洛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马上转身逃跑。但科洛桑疑惑地看到,那个男人抱着一个黑色的铁盒子向着那个湖的方向狂奔。
顾不了那么多,科洛桑头也不回的往回跑,但苦于年龄太大,又有一身疾病,速度根本快不了。但科洛桑听得到,身后那熟悉的奔跑声越来越近了。
“哞——哒——”在科洛桑的耳边响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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